第3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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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无望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刀丢到一旁,缓缓将胸前簪的那朵已经染血的黄花摘下来。他脱下头上的金色头盔,摘下盔上的锦鸡翎,远远丢到一边,然后将那朵黄花小心地插在头盔之上。他抬起头,望向锦绣公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头盔上的鲜花,微微一笑。

    看着彭无望手指鲜花的样子,锦绣公主只感到鼻中一阵酸楚:“本以为自己为了突厥的霸业,牺牲了无数无辜的生命,这一生会孤独早死。谁知道,自己竟然和这样一位英雄拥有了如此轰轰烈烈的恋情。此生此世,便是宏图异志统统沉沦,又何憾之有。”她颤抖地伸出双手,将腰中的紫凤青鸾剑缓缓拔出,倒提在手中。他那修长的玉掌猛然发力,剑刃刺入掌心,一道道鲜血顺着明亮的剑刃缓缓滴落。莲花峰上,她就是这样紧紧攥住自己的剑锋,暴露了自己深爱彭无望的心意。那一刻万劫不复的痛快,抛开一切的幸福,此时此刻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心中。

    “阿锦,我这就带你走。”彭无望的身子开始旋风般的旋转。

    锦绣公主默默自语,双手渐渐高抬,双手明丽的剑锋在夕阳下闪烁血色的光华。

    凄厉的破风声从两处响起,紫凤青鸾剑和彭无望的簪花头盔同时横空而起。

    “保护公主!”跋山河撕心裂肺的大吼声半空中响起,他的身子追着彭无望的头盔一把抓去,可是只抓断了头盔上的缎带。

    听到跋山河的吼声,锦绣公主和彭无望同时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砰”地一声大响,头盔重重击中了锦绣公主的顶门,然后高高扬起,远远落下。一标鲜血从她的额头缓缓滑落。在她眼前的山川旷野,联营烽火渐渐开始模糊。她只感到自己身不由己地朝着一条狭长而幽暗的轨道轻盈地坠落,在轨道的尽头,是永无烦恼的恬静和安详。“这就是永眠的感觉么?我实在太累,应该休息一下了。”她的嘴角扬起一丝欢快轻松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冰盘一般翻滚而来的紫凤青鸾剑,只一个瞬间就来到了彭无望的胸前。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挺起胸膛,静静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倏然而至的双剑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左右胸口,但却不是他所期待的剑尖,而是剑柄。他只感到胸膛被剧烈地撞击了一下,却毫发无伤。

    他呆呆地看着紫凤青鸾剑无助地落在地上,脑海中一片空白。他茫然抬起头,却看到锦绣公主浅浅地微笑着,闭着眼睛,颓然倒地。

    “阿锦——!”彭无望发狂地嘶吼一声,连滚带爬地朝着锦绣公主的尸体扑去。

    数十个如狼似虎的主帐亲卫从四面扑来,将他扑倒在地。他疯狂地将数个大汉从身上甩开,没命地扑向锦绣公主的尸体,却被人无情地拉开,按倒在地。

    “阿锦——!你为何不守诺言!为何不守诺言?”彭无望疯狂地大吼着,无助地被人朝后越拖越远。

    远远地,他看到锦绣公主面色安详的尸体被满眼垂泪的跋山河轻轻抱起,朝帐内走去,紧接着一阵昏天黑地,他陷入了昏迷之中。

    耀眼的阳光刺痛了彭无望的双眼,他睁开眼,茫然四顾,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狭窄的营帐之中,帐外人影闪烁,数不清有多少人在帐外戒备。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身子被数条结实的铁链绑在一枚粗壮的木桩之上。一个独臂汉子正在小心地处理他腿上的伤口。

    “跋兄?是你?”彭无望一眼认出了此人,不由得脱口而出。

    “彭无望,你终于醒过来了。”跋山河低声道,“你身上的十数处伤口我已经替你敷过药了,腿上的伤也处理好了。不过,你的箭伤很多,我还来不及治疗,你忍耐一下。”

    “跋山河,请你立刻杀了我。”彭无望低声道。

    “公主殿下早就料到你会如此,”跋山河小心地四下里看了一圈,将怀中秘藏的锦绣公主亲笔书信在彭无望面前展开,“请你看过这封书信再作打算。”

    “书信?”彭无望微微一怔。跋山河也不理会他的反应,径自将书信一展,在他面前摊开。彭无望不由自主地痴痴望去:

    “无望如晤:

    写此信之时,心痛如绞,直欲弃笔而狂,然思及日后你所承担之苦,虽肝肠寸断,身受凌迟,亦不足形容万一,这倾天之痛竟让你一人独受,如今我心中之苦又何足道来。

    当日立同死之盟,锦绣已认君为今世夫君,希望来世可期,我二人可再结连理。然锦绣生为突厥人,实难忘本,我突厥族中从无来世之说,身死魂灭,万事俱休,从此渺渺茫茫,你我之情永难再续。锦绣虽有死志,然辗转难舍与君之情,终难下此同死之心。

    我深知此时汝心当如死灰,世间万物,俱无可恋。在此锦绣叩首百拜,望君永存生志。君若不死,世间便仍有一人思念锦绣,君眼所见之天地,亦为锦绣所见之天地,则锦绣之魂魄可在君心中永世流连。君若仓促赴死,锦绣之魂魄当如断线风筝,随风消散,无影无痕。你我之情更如风中烛火,唯剩轻烟数缕。

    君一向坚强如铁,望君念在你我深情,抛却死志,挣扎求存。

    念及君此刻心情,痛若地狱,锦绣亦泪落如雨,神思恍惚,书不尽意,望君莫要介怀。”

    颤抖着看完锦绣公主一字一泪的书信,彭无望浑身发颤,悲痛欲绝,滚滚热泪扑簌簌地从脸膛上滚落下来,他仰天狂啸一声,大吼道:“阿锦,你好狠心,不但让我一个人活下来饱受煎熬,还要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

    “嘘——!”跋山河惊慌地小声道,“你莫要这么大声,你的命在顷刻,那些人要把你五马分尸,我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彭无望疯狂地大吼道,“我好难受,我好痛,我想死!”

    “彭无望,你也看到公主殿下的话了,若你和她真心相爱,怎不照她的话去做?”跋山河沉声道。

    “我亲手杀了最爱的人,难道你还要我活着受苦。”彭无望嘶声道。

    “好男儿为了心爱的姑娘,什么苦都要受。”跋山河低声道,“公主殿下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才会喜欢你。莫非她看走眼了不成?”

    彭无望剧烈地喘了几口气,闭上眼睛,良久才慢慢睁开,狠狠一咬牙,道:“她没看走眼!”说完这句话,他张开嘴狂喷出一口鲜血。

    “天大之喜,天大之喜!”东突厥大军随行军医兴奋地从锦绣公主的寝帐中蜂拥而出。在帐外等待消息的罗朴罕,跋山河和刚刚伤愈的可战喜出望外地围了上去,纷纷问道:“可是公主的伤势终于有救了?”

    “公主醒了!”一个嗓门最大的军医狂喜地叫道。

    锦绣公主在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坐直了身子,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皱了皱眉头,高声道:“可战,跋山河,都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呼唤,数日以来忧心如焚,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可战和跋山河欣喜如狂,争先恐后地冲入寝帐,来到锦绣公主的床前。

    “好啊,你们两个,趁我睡觉的时候,又把我运到了什么鬼地方?”锦绣公主一拍床头叫道。

    可战和跋山河对望一眼,同声惊道:“是小公主!?”

    锦绣公主抬手一抹额头,发现缠在头上的白布,只感到一阵头痛。她心中一惊,再定睛一看可战,跋山河,不禁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