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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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锐头开始大了。

    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呢,笔记本电脑、两个手机——电话的频繁使他不得不带着两个手机、相机、几个橙子样品、电子称、糖度计、果卡,剩下的就是衣服了。还有一个拉箱,里面都是大学时候用过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大部分都是教材——这些都是离开上海后一直放在同学家,这次要带回老家的东西,这些要么不能拿出来,要么就不值钱,唯一值钱的就是笔记本手机了,可是在这里哪有电啊,要想有电最少要等到辛亥年吧。手机是有电,可笔记本电池电基本没有——昨天晚上他是抱着笔记本睡着的,因为电源接口在笔记本侧面,为了侧放在床上他就把电源线拔了,后来没关笔记本就睡着了,自然电就用光了——这些东西有电就是值钱的,要是没电还不就是个塑料壳子,有谁会要这东西?

    想到这些杨锐的心越发烦乱起来,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老式木头楼板被踩的叽叽作响,他只好停下,走到窗户边顺手推开,窗户朝北,一打开一股冷风就扑了进来,油灯的火焰也随着在冷风里使劲摇曳,像是在狂舞。窗外的夜色正浓,天空没有月亮,点点星星显得异常明亮,就像以前去山沟沟里收水果看到的一样;远处的灯火灿烂,如果穿越过来方位没变,那边就应该是南京路了,不对,按照老电影的说法那里是叫大马路。而此时楼下的街道行人很少,白天看见的独轮车也是了了,只是不时响起有些带着方言韵味的叫唤声,估计是谁家父母在喊孩子回家。回家回家,哎,我还能回家吗?我还是先好好活着吧!

    身份是个大问题,没身份就没工作,没工作就不能等到回去的那一天,当然也有可能怎么样都回不去。身份,还要编造一个说的过去的身份。想着想着,他把所有标着不属于现在这个时间的东西都找了出来,车票、火车票、发票、人民币、带有出版日期的大学教材底页和序言这些都统统烧掉,身份证留下,只是上面的字体也刮掉了,万一回去也还能电子读卡,手机修改时间并且设置密码。他想,我即使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但一定没有什么会否定自己的身份。

    折腾完之后,已经是晚上九点,杨锐和衣斜躺在床上,白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刺激、太折腾了,干燥的稻草味道和柔软的被铺让白天过分紧张的身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他倒在床上倦意一会就上来,很快就睡着了。这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广场上面站满了人,黑压压一片看不到边,广场的头上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古代城楼,城楼上铺着红色地毯,也是站满了人,屋檐下挂着一排大大的红灯笼,有一个模样高大的人站在最前面,好像是在说话,但是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见他一句话说完,广场上就立刻沸腾起来,欢声雷动、旌旗挥舞,似乎天地都在颤抖……梦到此处,杨锐脸上露出了些笑意,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002章 半日游

    早晨很早的时候,杨锐就在鸡叫声里醒了,眼睛一睁开就看见黑黑的屋顶和白白的蛛丝网。愣了好一会儿,昨天荒唐的经历潮水般一点点的灌回到脑海里,他懊恼的骂了句国骂,动了动睡的发疼的背,开始想着今天应该干些什么好。只想了一会,肚子就咕咕一声,一阵饥饿感袭来。天大地大,吃饭为大啊,他只好挣扎着起床漱洗,出门前把重要东西都装在包里随身带着,其他的都放在箱子里锁好。下楼出客厅的时候客栈老板也是起来了,他站在黑黑的柜台旁看册子,一件紫红的短袄勒着个大肚子,圆圆的脸看不清表情。他见了杨锐就招呼着:“西桑浓早啊,浓搿恁早出去啊?”

    杨锐沪上话倒是听得懂,毕竟以前曾经在沪上上学,呆了不少年,可是不怎么会说,只好用国语回答了:“老板也很早吗,我正想出去吃个早饭,哦……对了,昨天来的晚,还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老板却是个热心人,听见有人问顿时来了精神,用着半生不熟的京话开始解说起来了:“阿拉这里厢是在宝善街,是在英国租界里厢,个么这宝善街要是在早先老有名气的勒,是租界第一繁华的地方,个么现在就冷清许多了……哦,先生今早要去啥地方?”

    杨锐其实也不知道去哪,早上只是想着怎么编造个假身份,被这么一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道:“也不知道去哪,随便走走吧。那个,老板我箱子还在房间里,今天还住的,中午的样子就回来啊。”

    “好,好,西桑去好了,没事的,阿拉这里是宝善街张记客栈,浓一港车夫都晓得的。”老板怕这个二鬼子迷路了,好心的叮嘱道。

    在面馆照旧吃了一个肉丝面,吃完出去发现天色已经很亮了,路上行人多了不少,都是匆匆,独轮小车上坐满了人,黄包车也时而路过几辆,甚至还有几个轿子,前后四个人抬着,轿子一颠一颠的,估计坐的很爽,轿夫却大汗淋漓的。哎,真是万恶的旧社会。杨锐心里不由叹道,复又想,自己在这也就是个过客,管好自己的生计,不要死于非命就好了,这里可没有110可打,黄浦滩种莲藕可是出了名的。

    走不了多远就到了四马路,路边书馆什么很多,杨锐找了家门面大的径直进去,其实他想买的不是什么书,只是刚才在外面好像看见了报纸。店堂里才开门,只有个睡眼朦胧的小伙计在。报纸似乎不止一份,中英都有,英文报纸有两份,一份是NORTHCHINADAILYNEWS,另外一份是THESHANGHARCURY;中文报纸多些,有申报、新闻报、万国公报,外交报,还有一个农学报,可这些报纸都是竖着的繁体字,而且还没有标点,看的头大。杨锐也没讲究,每样都拿了一份,准备好好回去研究的。报纸倒是不贵,七八份也就一角多点,就是看到书是很贵,一块的都有,而且还是传奇,侦探的为多,不过最吃惊的是看到一本书上写的出版社居然是商务印书馆,哟,这个名字好熟悉,大学的时候很多管理书是这个出版社出的,居然在这里见到,不由的感到亲切。

    出了书店,就更加没有去处了,才八点半,走走也不熟,正犹豫间,就见一个人力车过来,当下招了手。那车夫奔了过来,此人四十岁上下,打满补丁的袄子,勾着背,辫子围在脖子上,脸黑黑的,到跟前把车把放下,小心的招呼着杨锐上车,可杨锐却不敢上了,因为感觉这车不是很结实,黑黑的车轮包着一圈橡胶,车辐条是木头的,怎么看都觉得细,想想自己的一百多的体重,就怕坐着坐着车掉出个轮子来,那可不好受。

    车夫也感觉了这位二鬼子的顾虑——在他的概念里没辫子的都是和洋人有关系,赶忙道:“老爷放心吧,车结实的很,昨天俺还拉了个洋人,没您这么高,却比您重,拉到法租界那边,一点事也没有。”车夫一口北方口音解释着。

    杨锐心里稍微放心,问道:“车不垮就好,这样的,我想四处转转,你周围熟悉吗?”

    “租界俺王老三是熟的,就不知道老爷您要去哪边转,要不要出租界,还有法租界那边要去吗?”车夫问道。杨锐被他老爷老爷的喊的不习惯,但又不知道怎么纠正。

    “就在租界里,不出租界……我就是在家里憋的慌了,想四处看看。你就在英租界里转多少钱啊?”杨锐不敢说是一个人刚来上海的,怕被拉到寂静处抢劫了,也不敢说价钱。

    “英租界里转一转……”车夫想了想“您就给一角钱吧,好么?”他小心的问。

    “一角钱,一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