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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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一样。

    赵无恤现在有些理解了。

    家,就是卿大夫的封地,一个家,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属民,有自己的军队,有自成一体的经济,比如这赵氏之宫。

    总之,家是卿大夫可以动用的第一力量,是晋国封建体系的基础单位。家都不能齐,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回家做白日梦去吧。

    既然家这么重要,就得有人帮忙打理经营,于是就有了家臣。

    家宰,就是家臣中的首席,是整个家族事务的主管,比如那位敢和主上赵鞅对喷的尹铎。家宰之下,还有许多种类不同的家臣职位,他们通常是一代传一代继承职责。

    这种在赵无恤看来有些腐朽而缺乏活力的家臣世袭制度,却养出了一大批愿意为主上效死的忠臣。

    有位齐国大夫,就曾当着齐景公的面,喷一位叛主的家臣:“你这货身为私室家臣,却想要效忠公室国君,真是罪莫大焉啊。”

    而那位代表了公室利益的齐景公,居然也对这句话大为赞同。

    这就是春秋时代士人的忠君观,我封君的封君,不是我的封君,大概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

    比如赵无恤眼前这位,掌管赵氏车辆的家臣“差车”。

    赵氏之宫的差车,名叫王孙期,他年有三旬,国字脸,一部黑须,仪表堂堂。王孙,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氏,意味着他祖上可能是一位周朝的王子。

    纵观赵氏四百年的历史,就是一个从士混到大夫,再熬到卿的漫长过程。

    而这位王孙期的家族则走了一条相反的路:从天王贵胄掉到卿大夫,再从卿大夫混成落魄士人,最后沦落到给人当家臣的地步。也不知道是何时逃离了那块只剩下巴掌大的成周,在赵氏做了几代人的差车。

    此时,这位王孙期正板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家律规定,任何人不得擅用戎车!”

    “但父亲召唤诸子参加田猎,我当然也包括在内。”

    “空口无凭,必须有符令才可调用。”

    “我是父亲的儿子,亲子!难道还会取了车逃掉不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没有主上符令,就算晋侯亲至,也不能例外。”

    碰上这样的硬茬,说了一圈话又绕了回来,赵无恤有些拙计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忠君逻辑,就算是国君,甚至是周天子来了,家臣也能合法合理的不鸟你。

    战国法家出三晋,三晋法家出赵氏,自己便宜老爹赵鞅就很有法治倾向,十年前还参与铸造了晋国第一部成文法公之于众。

    秉承着治国必先齐家的思路,赵氏家中,自然也有明文颁布的家律,王孙期说的倒是不假。

    更何况,就算是弄到了战车,他还得有两个“士”级别的侍从作为副贰。

    驾车的“御戎”要控制住飞驰中的驷匹战马,是个技术活。而遇上不好的路面,负责下去推车甚至扛车的“车右”,则是个体力活。这样的人才,赵无恤一时半会上哪找去?

    正在此时,车声辚辚,马声霄霄,一辆装饰精美的驷马戎车从车房中驶了出来。

    车厢左面,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少年君子,他衣着华美,头戴田猎专用皮冠,肩挎长弓,腰背鹿皮箭袋,正是赵无恤的叔兄赵叔齐。

    据季嬴说,赵氏诸子将在午后集合,前往附近的绵上,加入家族车队,等待宗主赵鞅,以及那位宋国贵客检阅。

    家主赵鞅有四子一女,长子伯鲁,次子仲信,三子叔齐,再加上四女儿季嬴,伯仲叔季全齐了,好巧不巧,排到赵无恤出生时,刚好用完。

    这也显示出他在赵鞅的五个子女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无恤,在他理解起来,大概是从小缺爱,或者不需要爱的意思……不受待见的程度,可想而知。

    在零星的记忆中,赵无恤的确从小没有得到过一点父爱。在赵鞅眼里,他就是一个“贱狄婢”所生的贱庶子,相貌平平,无甚才能,不过是赵氏家族一缕多余的血脉,还是并不干净的血脉。

    他没法和那些嫡出的兄长们一同进入公学,学习君子六艺;三位兄长各自有自己的专门车驾,出门前呼后拥,而赵无恤就像是被遗忘了一般。

    赵无恤稍稍低头,对着叔齐拱手行礼。

    春秋礼制复杂,士见大夫一种礼仪,士见士另有一套礼仪,儿子见兄长,见父亲,见姐妹,都有所不同……刚穿越时,赵无恤在礼制上可闹了大笑话,被季嬴揪着耳朵狠狠补课。到了现在,他至少在日常的见面礼节上,终于可以不出错了。

    直到经过无恤身边时,赵叔齐仿佛才看到他一般,咦了一声,便让他的御戎将战车停了下来,站在车上随意地空手回礼。

    他接着用变声期的难听嗓音夸张地叫道:“无恤,你不是在厩苑思过么,怎么会在这里?”

    叔齐故意把重音咬在厩苑、思过两个词上,他的御戎和车右听了之后,斜眼看了看无恤,嘴角都露出了一丝轻蔑的笑。

    “好教叔兄知道,无恤也要去参加田猎。”

    叔齐左右瞧了瞧,立刻明白赵无恤的处境,于是他笑肉不笑地说道:“的确,父亲没说不让你去。不过无恤,似乎你没有调遣战车的符节啊,家律严苛,没有符节,就算是伯兄和仲兄,也是无可奈何,要不要乘我的车呢?你来做我的车右如何?”

    赵无恤眼观鼻鼻观心,虽然这一世的记忆不太清晰,但他依然记得,叔齐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家伙,他和无恤的关系并不算好,但今天,却显然热情过头了。

    按剑持戈,做叔齐的车右,这看似是一个和善兄长对落魄弟弟善意的邀请。

    然而,春秋贵族乘车尚左,所以尊者在左,副贰在右,是为车右,地位比在左者卑微。

    赵鞅现在还没有选定家族世子,所以理论上,诸子的地位是平等的,哪怕是一个庶子,也拥有自己独立的尊严和机会。但一旦做了叔齐的车右,从此赵无恤的地位就自动比他矮了一头,甚至在别人看来,这是向叔齐提前效忠的表示。

    当然,这些还是来之前,季嬴嘱咐他的,要他自己,哪里知道这么详细啊,八成傻呵呵地就登车给人当陪衬了。

    赵无恤可不想当叔齐的陪衬,在这场竞争世子的起跑线上输掉。

    别人以为无恤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但他却清楚,自己非嬴不可!

    为了姐姐,为了家族,为了更好的改变这时代!

    “多谢阿兄。”

    于是他表达了感激,却坚决的拒绝了。

    长着副扑克脸的“差车”王孙期本来冷眼旁观,现在,却对赵无恤的坚持有些微微惊讶和赞许。

    叔齐眼珠直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跳下车来,看似亲密的拍了拍无恤肩膀,又凑在他耳边,说了如此这般。

    “无恤,车你是要不到了,但这些天我常见你在厩苑里驰骋,为何这次田猎不如此出场呢?”

    赵无恤疑惑之下,竟然隐隐有些心动,因为赵叔齐的建议,让他想起了两百年后一位“子孙”进行的著名军事改革,随即滋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人不能被尿憋死,没有战车,他总不能捋着袍服跟在便宜哥哥们后边吃灰土吧。去专程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