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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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景象,但是眼下的鱼群显然是在惶恐逃窜。

    始皇身后走来一名身披战甲外罩披风的身影,虽然须发染白,眉梢眼角却依旧英气逼人,双瞳目光如炬,面容冷峻萧杀,行走间犹如龙行虎步,浑身散发出一股气吞山河之势。

    “末将愿为圣上诛此妖人!”此人来到始皇身边,主动请缨出战。

    始皇转头看去,面露喜色:“王将军出阵,徐福老贼命当休矣。”

    能令始皇如此信任,且喜形于色的王姓将军,自然只有与蒙氏齐名的王氏父子。父亲王翦乃白起之后秦国第一名将,声威远播,名震四海,唯赵国李牧可与之争锋。其子王贲颇具父亲风范,少年时便随王翦南征北讨,饶勇善战,为大秦一统立下汗马功劳,受封通武侯。

    秦朝立国近十载,由于王翦年事已高,王氏父子深居简出,不再参与政事,近些年来很少被人提及。此番始皇东巡,通武侯王贲伴驾随行。恰逢徐福作乱,王贲自然当仁不让,重操兵甲,再现猛将风范。

    始皇回身下令:“为王将军擂鼓。”

    上古颛顼帝以鼍皮蒙鼓,其声嘹亮,震动山河,可传千里,后流传世间,珍贵无比,非显赫身份不可使用。始皇亲征,为彰显天子神威,立鼍鼓于船头之上,其余海船各备战鼓两面。

    两名精壮勇士站立鼍鼓两侧,手持三尺鼓桴,桴槌硕大如斗。勇士被发跣足,伸展猿臂,鼓桴如上阵兵刃,起初轻轻点在鼓面之上,绷紧的肌肉忽然爆发出磅礴力量,震撼的鼓声从船头跃起,扶摇直上冲破云霄。

    勇士手臂高抬疾落,每一击都灌注雄浑力量,鼓声沉稳有力,不急不躁,隐隐显出将领出征前沙场点兵之势,三军列阵的萧杀之气。其余楼船之上战鼓随之雷动,鼓声振奋军心,全军以吼声应和鼓点节奏。长鸣号角再次响起,贯穿鼓声吼声。三种声音相辅相成,尚未开战,已将剑拔弩张的气氛推至巅峰。

    王贲踩着跳板,威风凛凛走上另一艘楼船,解下披风,从副将手中接过头盔戴在头顶。传令兵手中领旗迎风抖开,操桨士兵喊着整齐的号子,全力摇动船桨对抗接连不断涌来的波涛。

    五十艘斗舰列第一阵,向徐福所在的平台驶去。传令兵更换领旗,以王贲所在楼船为首,一百艘斗舰分列两块方阵,追随第一阵驶出。后方压阵船只上,秦军发出喧天的助战吼声。

    鼍鼓改为冲锋韵律,击鼓勇士双臂快速轮番落下,密集紧凑的鼓点如瓢泼骤雨,虽急而不乱。三十击过后,鼓声又恢复沉重缓慢,仿佛雨水中响起的惊雷,十次重击结束,又续以快击三十,如此反复循环。

    平台之上的船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顷刻间作鸟兽散,推推搡搡地躲进船舱,只剩徐福一人,面对秦军船阵凛然无惧,岿然不动。

    王贲戎马半生,从不相信妖术邪法,出征时得知徐福出海不过带了百名船工和三千童男童女,不明白徐福究竟依仗什么才做到有恃无恐。

    “放箭。”王贲轻描淡写地对传令兵下令,仿佛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七国战乱之时,秦国水军不但要征战江河,还要参与登陆攻城野战,是以水战陆战装备俱全。大秦一统之后,始皇又频繁东巡出海,水军担负保驾护航重任,非但没有解甲归田,反而更得始皇青睐。

    传令兵高举领旗,斗舰内水军提起硬弓,搭好箭矢开满弓弦。传令兵手臂落下之时,弓弦颤动声齐响,海面上升起一道由箭矢组成了黑色巨浪。巨浪升空,又化作盖顶乌云,乌云下坠转为箭雨。

    徐福漠然地注视着越来越近的箭矢,待到箭矢已近在咫尺,面上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朝向半空挥动袍袖。

    上至始皇,下至操浆水手,原本都确信徐福即将命丧当场,断无生还的可能。在那一瞬间,所有关注着徐福举动的双眼,都不敢相信眼中所看到的情景。连镇定自若的王贲都在瞬间瞠目结舌,双手下意识地抓住船舷,身体前探,想要确定刚才看到的不是错觉。

    因为秦军上下全都看到,自徐福的袖口中伸出一只堪比旌旗大小的手掌,把即将命中他的箭矢尽数扫开,密集的箭雨从中间破开一条通道,失去力道的箭矢七零八落地坠入海中。落向铜柱的箭矢还未接触到铜柱,便被旋转的气场搅动弹开,除了徐福和铜柱的所在之处,平台上插满抖动的箭尾。

    秦军的箭岚,七国乱战之时的第一杀敌力气,今日居然在徐福区区一人的面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与身体不成比例的手掌一闪即没,徐福负手背后,昂然挺胸:“王将军是欺负老朽年迈力衰么?”

    谁都没有在意徐福的话中是否另有含义,因为秦军还没能从短暂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以一己之力化解秦军无往不利的漫天箭雨的情形,在过去的战斗中见所未见。

    王贲回首发现无人不呆若木鸡,人们如同雕像一样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时间仿佛陷入长久停滞,百艘斗舰被海水推起下落,海面之上不知何时变得鸦雀无声。

    “此乃妖法,不足为惧!”王贲怒吼道,“登船!诛杀妖人!”

    “擂鼓!擂鼓!”始皇此时也才注意到气氛诡异,连声下令。

    鼓声再次雷动,而声势浩大的吼声却再没有出现。

    徐福击散箭矢的举动的确耸人听闻,但终归只有一人,而秦军上万,斗舰四百有余。

    斗舰从四面八方进攻,即便徐福的妖法真能够做到以一敌万,他也难以照顾周全十艘海船搭建起来的庞大平台。王贲下令以平台下海船为目标,海船一旦被摧毁,徐福失去立足之地,到时他纵有逆转乾坤之力,也无处施展。

    战术传出,第一阵斗舰迅速调转船头,向平台两侧后方包抄,呈现围困之势合拢。第二阵斗舰两组方阵汇合一处,由正面进军。水军放下长弓,拿出钩锁长矛等武器,准备登船近战。

    霎时间,海面浪花翻涌,波涛沸腾,斗舰以难以置信的速度聚散离合,向平台进攻,如无数狂鲨围攻一头无法行动但又体型庞大的巨鳌。

    “原来王将军百战百胜,靠的是以多欺少。”徐福嘲讽地笑道。

    随着徐福的笑声,船舱内涌出众多矮小的身影,整齐地列在徐福身后,几乎将平台占满。

    “想以顽童做人质要挟,痴人做梦。”王贲发现,徐福身后的不过是始终未见踪迹的童男童女,认定徐福见到秦军阵势,自知难以抵抗,此乃黔驴技穷再无对策可施。

    “将军此言差矣,”徐福泰然自若,“这可不是顽童,这是圣上钦赐老朽的天兵。”

    王贲闻言仔细望去,平台上的三千童男童女,原本应该稚嫩的脸上,凝固着阴森木然的神情,双眼凶光毕露,而且水嫩肌肤表面依稀泛着绿藻般的颜色。忽然之间,童男童女发出鼠类般的尖锐叫声,接连鱼跃入海,一时间平台四周水花飞溅,黑影攒动。

    平台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水,莫说是顽童,就算是深识水性泳技精湛的水手也不敢轻易跳入,这分明是一种自寻短见的行为。王贲惊疑之间,围困平台的第一阵斗舰发生突生剧变。

    海面之下,出现无数飞快游动的身影,身影破开的水流仿佛将海面撕开条条裂痕,这绝不是凡人游动的速度!操浆水手是斗舰上距离水面最近的人,他们的主要工作也是时刻关注水势和战局的变化,以便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