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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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料可不行,不但羸瘦,还容易得病。

    需得用铡刀将草料铡细后,和水拌上谷物和豆子。马匹食量大,一顿能吃两斗粮食,遇上要昼夜急行数百里的,厩吏还要忍着心疼,拌进去几个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

    考虑到大宛天马初来乍到,不一定习惯中原的草料,任弘还让厩吏为它们准备了苜蓿(mù xu)。

    苜蓿来自汗血马的老家大宛,也是张骞老哥凿空后传入的外来物种,这玩意倒没被当成药材,而是作为饲料大规模种植,从关中到敦煌,随处可见苑田里开着苜蓿的紫色小花。

    可任弘在傅介子的使团车队里仔细瞧了一圈,看见了各色马匹,甚至还有高大的双峰驼,却唯独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天马!

    “怪哉……”厩啬夫也发现了这点,和任弘对视一眼,觉得有些蹊跷。

    但傅介子使团的众人,似乎并不在意这点,他们多是头戴赤巾,身披甲胄的斥候、兵卒,从万里之外归来,风尘仆仆,但精神气却很足,其谈吐与总是闷在一小地方的置所吏卒,有很大不同。

    都是去过葱岭以西的人啊。

    任弘看到苏延年也过来拴马,遂过去打了声招呼:

    “苏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苏延年连续赶了几天路,有些疲倦,见了任弘笑道:“是啊,吾等也不曾想到,傅公来得如此疾速,幸好遇上了,不然恐怕要坏了差事。”

    他们本来要去玉门迎接,但才抵达敦煌,就遇上了傅介子,可见赶得很急……

    寒暄几句后,任弘问苏延年道:

    “对了,苏君可曾见到,傅公从大宛迎回的天马?”

    任弘想探探其他人反应,故意没控制音量,听闻此言,还在马厩旁大声聊天的使团随员们忽然安静下来。

    众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苏延年连忙拉着任弘到一边,低声道:

    “切勿再提此事!这次大宛进贡的两匹天马,还在半道上,就死了!”

    ……

    第12章 天马死

    “天马死了?怎么死的!”

    听闻此言,任弘有些惊讶。

    苏延年叹息道:“据使团的人说是患了疾,母马先死去,公马也相继亡故。”

    马可比人矫情多了,离开了原产地,长途跋涉,水土不服,确实很容易物故。当年汉朝远征匈奴,十多万匹军马,基本都是当消耗品用的——战死者少,疾病物故者多。

    所以对中原王朝来说,每打一次远征漠北,就得歇上几年甚至十年,等新的战马长成。

    任弘前世没学过兽医,也搞不懂汗血马患上了哪种牲畜疫病。

    但他却很清楚,大将军霍光同意让傅介子这个“弼马温”出使西域,主要目的就是与大宛恢复朝贡关系,迎天马归汉,以此作为汉朝重返西域的政治信号啊!

    如今天马却死了,那傅介子这次的使命,岂不是大打折扣?

    这事史书上可没有提啊,总不会是自己引发的蝴蝶效应吧?傅介子未能完成使命,还能得到再次出使西域,建功立业的机会么?

    就在这时,任弘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低声问苏延年道:“敢问苏屯长,天马是在何处死的?”

    “入玉门关前,还是入关后?”

    苏延年道:“好像是入关前。”

    任弘颔首:“就是在西域死的,那么,究竟是在抵达龟兹前,还是到龟兹之后?”

    这两者之间,有天壤之别!

    “这我便不知了。”

    苏延年摇头,与任弘告辞,和陈彭祖一起进悬泉置去了,他们作为比二百石的官,有资格参加招待傅介子的宴飨。

    “看来,还得找当事人询问细节。”

    任弘的目光,落在了傅介子使团的普通随员身上……

    ……

    任弘接待过往使团多了,也了解到,汉朝的使节有不同规格。

    最高级别的是出使号称“百蛮大国”的匈奴,因为从汉高祖白登之围后,匈奴就与汉为“兄弟之国”,外交关系是对等的。

    尽管汉武帝穷其一生,终于横扫漠北,使匈奴不敢南下,但匈奴人也够硬气,哪怕最艰难的时候,也始终未对汉屈服乞降,最多说两句软话,想要认汉朝做丈人,像过去那样,恢复和亲。

    但汉朝好不容易翻身,岂肯再认这便宜亲戚?从马邑之谋开始,汉匈战争就只能有一个结局:匈奴为汉之臣妾!

    两边就这么杠着,匈奴至今仍是与汉相匹的敌国。

    所以出使匈奴的使节,得由两千石级别的高官充当,比如中大夫为正,谒者令为副,有时候甚至会专门授予正使“中郎将”的职位,苏武便是“以中郎将使持节送匈奴使留在汉者。”

    西域那边嘛,就低一个档次,六百石级别为正使。

    而方才那个站在傅介子身边,说每个使团随员都得上报朝廷,不能任意加塞人手的长须文吏,则是副使吴宗年,他属于大鸿胪之下的主客令,专门负责西北胡国事务。

    除了正副使节,使团里还有二三十个随员,有骑吏、伍佰、译者及斥候士、御者等,可以统称为“吏士”。

    百石以上的官都跟着傅介子先进去了,外面剩下二十多个吏士,任弘便热情地上前招呼,和置卒吕多黍一起,引着他们往置所走。

    但走到一半,吏士中领头的那个大汉却停下了脚步。

    这大汉扎着椎髻,脸颊两侧有飞鬓,下巴上却没有胡须,他吸了吸鼻子,指着不远处正往外冒白烟的馕坑道:

    “那里边莫非在炙肉,竟如此之香。”

    “然。”

    任弘笑道:“正是为二三子准备的炙羊肉,刚好快熟了。”

    飞鬓大汉咦了一声,有些惊讶:“真是奇了,吾等普通吏士,竟也能在置所吃上肉?”

    和秦朝一样,汉代置所接待过往官吏,提供的伙食有不同规格,一一写在《传食律》上。

    像招待正使、副使,一般要杀大羊一头,羊羔一头,鸡若干,饭要舂得最细的御米。

    其余百石以上官属,则以羊肉、鸡蛋、猪羊下水为主,吃的饭是稗米。

    普通吏士,一般就着韭、葵等蔬菜熬制的菜羹,有下饭用的酱、豉,吃舂得较粗的粲米。

    最低级的驰刑士、奴仆,连菜都吃不到,只能就着酱、豉咽下极为粗糙,带着许多糠壳的粝米。

    所以招待使团普通吏士们吃羊肉,是超出规格了。

    “当然能。”

    一旁的吕多黍解释道:“悬泉置今日杀了三头羊,两头招待傅公及副使、官属,另外这头,是任君自己花俸禄买的,给众吏士,还有置所里的同僚们食用!”

    私人出钱,就不算违规了。

    敦煌半农半牧,羊多,不算贵,一头才250钱,相当于任弘半个月的俸禄,任弘一点都不心疼,不心疼……

    “任君,你与吾等素不相识,这是何意?”飞鬓大汉疑惑地看向他。

    任弘朝使团的众人拱手道:“我虽是置所小吏,却一直佩服在异域闯荡的豪杰,风沙霜雪一整年,城郭山川九千里,如今顺利归来,不坠国威,靠的可不止是傅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