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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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时,告诉第一柳个大新闻。

    “不必等新孝悌了,县丞让吾顺便转告啬夫,第五伦早在昨日,便已交还通印,向县君请辞回家了!”

    “什么?你说第五伦还没上任就辞……辞职了?”

    第一柳万万没想到会这样,县宰今天白天才告知众人,故乡中不得而知。

    “没错,如今县城中都说,他是‘半日孝悌’。”

    乡游徼是个粗人,没领会众人的眼色,笑道:“县人称赞第五伦是‘两让一辞’,先让梨,后让学,再辞吏职,果然视名利如粪土啊。”

    这下众人面面相觑,第一柳更是尴尬极了。

    既然第五伦辞职,那他今日做好给第五伦穿小鞋的种种准备,岂不是与空气斗智斗勇?

    但表面上,第一柳却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既然新孝悌嫌吾等乡寺小,不愿屈尊,那也没办法。诸君,时候不早了,除了值夜的佐吏,其余人都回家去吧。”

    等众人离开,第一柳回到屋子里后,立刻撕下了他的淡然,气得发抖。脑补了一整天对第五伦的明欺暗辱,在忽然扑了个空后,都变成了羞怒交加的反噬。

    “第五孺子,辱我太甚!”

    他这种被辜负的心情,只有被深深鸽过的人才能明白。

    不同于早间的不屑,第一柳认真了起来,决定要好好教训下第五伦,让他为傲慢付出代价,再压一压第五氏的嚣张气焰,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临渠乡真正的主人!

    第一柳只揪着胡须琢磨道:“县宰破例擢拔第五伦为乡孝悌,但第五伦却不领情,竟直接辞职,如此草率,让县宰很难堪啊。想来鲜于褒也十分恼怒,眼下若有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向郡里举咎第五氏有不法事,证据确凿的话,县宰应不会再出面维护他。”

    而郡功曹,正好是第一氏的姻亲。

    不愧是学律的,对哪些条律能坑人一清二楚,第一柳稍作思索,便想好了一条毒计,唤来亲信:“去,将第四氏家主请来!”

    ……

    第五伦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职场新人PUA体验。

    更不知道,他刚鸽掉了一个苦等一天的人。

    昨日来回奔波一整天,第五伦疲倦得不行,他这身体自从穿越发生后,就变得极其嗜睡,今天便在家中饱饱补了个觉。

    第五霸心疼孙儿,他们家又不是儒经传家,不会对昼寝行为上纲上线,斥为“朽木不可雕”,也没让人唤醒。

    一口气躺到下午脯时,第五伦才揉着眼睛来参加第五氏本家的内部会议,主题是农忙后对里社的修建。

    第五伦虽然还困,却不会耽误正事,想法就在他脑子里,便捏着根树枝,在院子里给第五霸,以及昆弟堂叔、仇高奴等工匠画了几个草图,满脸的资本家德性。

    “既然农闲有好些天,供应的吃食也足,那吾等便不能满足于只翻新里社!”

    ……

    而与此同时,对第五伦贸然辞去职位确实有点不快的鲜于褒,却接到了来自郡里的上命。

    来传话的是郡文学掾、师尉郡师亭县人(栎阳县)景丹。

    景丹字孙卿,年岁三旬上下,在常安当过太学生。容貌倒是一般,但他的嗓音却让人印象深刻。不但说着一口极其标准的雅言,且声音洪亮富有磁性。

    “鲜于县宰,郡君有事召见!”

    第11章 九世之仇

    古者二十五家为里,里则各立社。

    所谓的社,其实就是祭祀土地的神坛。

    第五里的社就坐落在那株大樟树下,不大的屋子,普普通通,丝毫没有神圣的光环,反而显得很质朴。内部墙壁被百年来从未断绝的香火熏得发黑,因为好几年没修整,外面的墙皮都裂开了缝。

    当第五伦走入里社中时,没有见到他想象中的“土地公公”,而是各路神仙大能的桑木牌位扑面而来,加起来竟有一二十个之多。

    定睛一看,摆在最正中央的,竟然是“泾河水伯”。

    泾水横穿列尉郡,这条河脾气不好,堪称低配版黄河,水里泥沙大特别浑浊,所以经常发生水患。就在前年,泾水在长陵以北的长平馆雍堵改道,冲毁了隔壁师尉郡堤坝,无数百姓失去田亩家园。

    这之后,百姓们心有余悸,对泾水自然又敬又怕,可不得祭拜勤勉些。

    而据里中老人说,有人曾在泾水上见过水伯:“长得人身龙脸,头戴冠冕。”

    这形象第五伦听着耳熟,暗道:“怕不就是泾河龙王的前身吧!”

    而在泾河水伯边上,他还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家伙。

    “蚩尤!?”

    确实是蚩尤二字,第五霸朝那牌位拜了拜:“据族中老人说,这是吾家在齐地时祭拜的兵主之神。”

    虽然迁入关中二百年,但作为外来移民,临渠乡八族还是保留了一些齐地特色,比如与秦腔略显不同的怪异方言,以及难以割舍的风俗,祭祀齐地八神主,连节庆的日子都和本地土著有别。

    第五伦只想着,往后有钱了将里社再扩建下,整点铜来,弄个蚩尤塑像,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八肱八趾……

    第三位主祭的神明是赤帝子,也就是汉高祖刘邦。

    第五霸对祭祀与自家有“九世之仇”的刘邦没什么心理负担:“有传言说,前年多亏了长陵的高祖庙显灵,泾水才没有南流,让临渠乡躲过了一劫。于是便一道祭了,为了不让新室官吏以为吾等思念前汉蓄意谋反,只称赤帝子,不称高皇帝。”

    除了这三位外,还有陪祀的各路小神仙,诸如成国渠君、山公、社主、神魂。还有些是与本地有关联的名臣,诸如翟王、萧何丞相、韩延寿,也被纳入了祭祀系统。至于太一、天地等,可不是他们小家小户有资格祭拜的。

    第五伦算是明白其中逻辑了:管他源自齐地还是秦地,是人神还是鬼怪,都拜一拜,说不定哪位就显灵了!

    “要是不管用呢?拜了之后依然收成不佳呢?”

    “那就得换一批来祭,反正神仙多的是,可不能光吃飨不做事啊。”第五霸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

    里社的修补不是难事,工程量较小,而大伙需要卖力的,是位于里社左边的宗祠。

    这是第五伦的主意,祠堂本来设在他家坞院内,只有没出五服的本家亲戚才有资格祭拜。如今在外面另起一座新祠祭祀祖先,好让全里族人,乃至其他各里的宗亲也能来拜。

    等到这宗祠修得差不多,跟着第五霸移祖先牌位进去时,第五伦发现,除了齐王田荣、田广外,他家还祭着田横。

    第五霸更透露了一个大秘密:“吾等的鼻祖,其实是田公讳横!”

    这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听族中老人说,楚汉之际,齐国被赤帝子(刘邦)灭亡时,齐王田广战败被杀,其族人被一分为八,依次迁往关中,而田公带着五百壮士逃到岛屿上顽抗。”

    “后来田公受了高皇帝招降,在距长安三十里时,觉得耻辱,说自己之所以来,只是为了将新鲜的头颅送给天子看一眼,便横刀自杀了,临死前只求放过自己麾下五百壮士。”

    听说田横已死的消息后,留在海岛上的五百壮士也举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