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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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伦听懂了,他本来想的就不是给家里省点粮食那么简单。只觉得现在不好直接拉着族丁里人练兵,但可以用现成的什伍之制,潜移默化培养他们的纪律。

    看爷爷这意思,还不用着急?那眼下情形该怎么管。

    第五霸却又不说话了,让第五伦自己悟,第五伦咬了咬指甲后低声道:“所以,我日后操练他们时不容私情,平常里依然要面带春风。”

    第五伦看了一眼族亲里人们,遇到小郎君目光扫来,都冲着他笑,这让第五伦有了灵感。

    “往后各什、伍分开吃饭,都是一满釜饭,一鬲藿叶汤,两碟酱,十来人绝对够吃的份量,但亦不多加。也不安排专人监督打饭,那些抢饭吃的人,自会遭邻里白眼,因为彼辈若是多食,同什其余人就要少食。”

    “至于实在偷懒争食过分的族亲,大父,能否让第五格或宾客去斥责,他们做坏人,奖惩则握于我手?”

    第五霸拊掌大笑:“好伯鱼,你的驭人本事算是从士吏往上升了一级,能做好一个‘当百’了!”

    ……

    这之后,第五伦便多在各什伍间转悠,体恤老弱,与他们坐在工地上闲聊说话,记住每个人的名字,不再整日加班加点跟催命似的。

    而第五格真的很适合当粮官,简直是锱铢必较,每天盯着里人吃饭,多嚼一口都好似在啃他肉似的。骂人还难听,那几个活拎轻的做,饭往死里吃的家伙,被第五格揪出来,指鼻子喷得无地自容,为免遭全里唾弃,只能讷讷向第五伦认错,表示不敢偷奸耍滑。

    说来好笑,最后解决问题的,并不是严格制定的规则,反而还是村里约定俗成的“道德”。

    不过,也有第五伦顾及不到的地方,比如那个用曲辕犁耕地的第五平旦,他所在的什,什长是个贪鄙之人。干活时装模作样,还总乘着小郎君和第五格背过身时,飞快添勺饭,完了又给儿子也加了一勺下,威胁众人不许说出去。

    其余人敢怒不敢言,做工最老实的第五平旦有两个儿子,他们想去告诉小郎君,却被第五平旦阻止。

    “算了,不就是一口饭么,吾等来帮忙,也不是图这个,毋要让小郎君为难。”

    殊不知,第五伦是知道的,却没有当场阻止,而是眼睁睁看着老实人吃亏。

    等工程顺利完成时,第五伦将手中记录的薄册给祖父看,族人中哪些人在邻里间有号召力,谁勤勉、谁懒惰、谁听话、谁桀骜、谁贪鄙,都被第五伦悄悄记在上面。

    第五霸翻完后露出了笑:“看人大体不差,你现在又升了,可为一‘军候’。”

    军候是新军中级军官,可统辖两百余人,第五里的丁壮也就这个数,看来还是有进步的啊。

    第五伦松了口气,没有人生来就是管理者,在这条道上,自己要走的路还长呢。

    不过他又有种错觉。

    “怎么感觉……我就是个除了知识啥也不懂的大学生村官。”

    “而大父,是人生经验丰富的老支书呢!”

    ……

    到了秋社日前一天,工期全部结束,已经黑了很多天脸的第五格,终于有了笑容。

    只因隔壁的第六氏赶着牛车,送来了一百石粮食。

    经过县宰劝讼那场大戏,第六犊暂时不用担心受第七氏欺辱了,虽然听说第五伦辞了孝悌之职有些惊讶和惋惜,但他也没忘恩负义。

    “次公、伯鱼,这些舂好的米,都是拿来助祭用的。”

    第六犊对第五氏心怀感激,宣布,往后他们会派人过来和第五里共同祭祖。

    稍后第八矫也来了,送来的却是一块……匾?

    第五霸暗骂读书人就是小器,这算什么礼物,第五伦却明白其含义,笑着收下了。

    第八氏家传《齐论语》,算是知识分子,木匠精心制作了这匾,由写得一手字的第八矫大笔一挥,书上隶书二字。

    “里仁!”

    第八矫朝第五伦祖孙作揖道:“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这句话的意思是,跟有仁德的人住在一起,才是好的。如果你选的住处不与有仁德者相邻,怎能说是明智呢?教的是择邻之道。

    第八矫现在和第六犊一样,认为自家有善邻。

    “第五氏与伯鱼,无愧于里仁之称,能与君家同处一乡,是吾等幸事。父亲说,等秋社日时,第八氏也愿出羊豕各一头,以为助祭之用。”

    这相当于站队了,第五霸颇为诧异,第八老儿转性了不成?

    其实是这几日,第五伦“两让一辞”的名声渐渐扩大,甚至传到邻县去。第八直素来敏感,也清楚天下士人推崇的风气究竟是什么,不就是谦逊推让么?有时候推让得越多,名望越高,后续获得的好处也更大。

    于是,他决定将注下在第五伦身上。

    但又只派了儿子来,是防了一手——若是第一氏派人责怪,就推说这是不孝子第八矫个人的选择,与家族无关。

    第五伦接过那匾,让人挂在宗祠门上,宣布:“这祠堂就叫‘里仁堂’!”

    “愿从今以后,我宗族兄弟同力齐心!”

    如此一来,第五伦前段时间所说“聚合宗族”的小目标,算完成了一半。

    不等众人坐下,随着一阵喧哗声,第五福高高兴兴地来禀报:“小郎君,第四氏也来了,其家主亲至!”

    “第四咸也来了?”第五霸有些诧异,第四、第七两家,不都围着第一氏转么?

    众人出了祠堂,却远远见一队穿着素衣白裳的商贾肩挑手扛进入第五里。当年第四氏分到的里聚土地较差,这个家族为了生存,很早就走了货殖的路子,主要是用车马贩运货物,在泾水两岸交易有无,后来生意越做越大,还开起了矿。

    第五霸或许是吃过他家过亏,对第四氏防备很重,叮嘱第五伦道:“伦儿,那第四咸名里带盐,嘴上却好似抹了蜜,若是不防,定会着了道,待会他不论说什么,皆不可轻信!”

    第五伦了然,等到对方近时,却见为首的是个矮胖的中年人,抹着额头的汗,隔着老远就拱手呼喊道:“第五氏起宗祠,修里社,此事都传遍全乡了,我作为邻居亲戚,岂能不至?倒是次公竟不派人邀约,是瞧不起我么?”

    第五霸已将猜疑藏起,笑呵呵地回礼道:“岂敢,只是怕耽搁了第四氏货殖,众人皆知,汝家哪怕节庆也不忘在外奔走。”

    “次公别提了。”第四咸面容暗淡,显得十分懊恼:“近来生意越来越难做,吾等已休市多日,还是不要提钱帛之事。”

    第四咸果然能说会道,相互介绍后,看着第五伦夸他又长高了,且少年有为:“伯鱼两让一辞的名声,都已传到云阳县去了,一说是我家宗亲,云阳人都翘起了大拇指,生意也好做了几分!”

    是么?第五伦乐了,啥两让一辞,我还一别两宽呢。

    第八矫、第六犊,也被他奉承个遍,果然是长袖善舞的生意人,一圈下来,谁也不得罪,小眼睛还在里中四处打量,似乎是在找什么地方。

    而后第四咸又走到里仁堂祭拜了祖先,抬头对着那木匾赞不绝口:“里仁,说得好!贾得百金之财,也赶不上宗亲兄弟团聚。次公,我还得喊你一声宗伯,改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