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9节

    《收藏m.pomoxs.com第一时间阅读完本小说》

纵火冲向魏船。

    张宗则用了雁翎阵,以南北向结队,船头对准来敌。

    传统水战一般在百步内,才能互射弓弩,十步之内,则用钩拒你推我攮,也有依靠艨艟撞角直接冲阵,跳帮上船短兵相接的。

    这次却不同,远在百步开外,魏船先锋队的舰首炮便火力齐发,声震海峡!

    尽管这种距离发炮准头感人,但气势很足,汉军中近半船只迟疑放缓速度,剩下的则依然向前。海峡再窄也比长江宽,布置在前的火船被轻松避开,或钩住拖到一边。双方接近到五十步内,汉船只能以大黄弩及强弓击敌,对方却将楼船上黑漆漆的炮口对准了他们……

    汉军战船颇为英勇,常无畏地靠近,试图撞击同归于尽;汉军水兵也表现不俗,他们中多有南海采珠人,水性良好,甚至超过了训练多年的魏军水手,跳帮时嗷嗷叫着,不惧死亡。

    战果却是一边倒,从日中到日昳,短短一个时辰,放眼周遭,汉军舟船开始大败退,来时顺风,如今成了逆风,魏军舟船紧追不舍……

    许多汉船逃不掉,只能放弃抵抗,或全船悬旗投降,或在中炮起火后,鬼哭狼嚎地跳海求生,期盼能游回十余里外的岸上。

    张宗最关注的,自然还是敌军首领的旗舰。

    那是一艘庞大的楼船,一看就是用南方巨木建造,高耸的桅杆,高低有序的兵楼,如今却在魏船的围攻下千疮百孔,船首倾斜向上,船尾正慢慢滑入海底……

    在千里镜中细细观察这艘船,在百多名幸存水手中,张宗发现一位以布裹创,仍坚持在甲板上的将军,或许便是汉“横海大将军”臧宫。

    船倾斜得更严重了,汉军不再挣扎用头盔、木桶勺水,陆续有人跃入海中,试图逃离厄运。

    魏船不远不近地包围了他们,等待投降者游过来,上百人如落汤鸡般在海里飘着,哀求魏兵伸出桨叶拉一把。

    但仍剩数十人,仍坚守船上,聚集在臧宫身边,紧紧簇拥着他。

    胜负已定,张宗令人靠近喊话,让臧宫投降,但船上却用呼哨和骂声表示拒绝。

    臧宫倒是彬彬有礼,他面容沉静,朝张宗的旗舰拱手,又在坚持留下的士卒中,挑出一个满脸恐惧的年轻汉兵,笑着让他下海,游过来,转告了自己的遗言。

    “此役是张将军胜了,宫心口皆服。”

    “十年来,吾等失了淮北江陵,弃了江东荆南,离家越来越远,如今连交州也守不住了……”

    “若汉家注定失去最后一片陆地,那本将的座船,便是炎汉最后的疆城!”

    “臧宫守土有责,无陛下诏令,不敢离!”

    张宗肃然起敬,制止了校尉们补炮轰沉的叫嚣,只敛容而立,为敌人的末路做个见证。

    时间一点点消逝,先是船身,然后是箭楼、桅杆……慢慢被湛蓝海水吞没。

    大船带着臧宫及数十名汉兵,一起沉入海底。

    太阳西坠之际,只剩下一面残破的汉旗,漂在琼崖海面之上。

    事后证明,臧宫对战局还是太过悲观了。

    琼海大战后,张宗连夜登陆徐闻港,这座滨海县城已为炮声所震,迅速开门投诚。数日后,海上舟师休整完毕,正准备朝合浦港进发,却惊闻陆上的噩耗。

    “中路征南大将军、楚公岑彭,南下后病笃不治,本月初于苍梧薨逝……”

    张宗闻讯,一时间百味杂陈,他和岑彭分属不同派系,甚至没合作过,朝廷上相遇,也只有点头之交。

    但这位名将为大魏立下了赫赫战功,人尽皆知,荆襄、当阳,几乎每场硬仗都有岑彭的身影,从江州奔袭蜀中,更是一着妙手,让诸将颇为称道。最难能可贵的是,岑将军并不争强好胜,荆州兵本有机会先取成都,他却宁让给马援,自己跑去堵成家残部退路,力求除恶必尽。

    连第五伦也评价,说诸将最顾大局者,非岑彭莫属。

    如今刘秀尚未授首,岑将军竟南征不返,实在是莫大的遗憾啊。

    张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半响后只对左右感慨道:“岑将军,错过了封王的机会啊。”

    魏朝设五等爵,最初顶多有万户侯,无人能跻身公爵,直到灭公孙述后,方以马援为“秦公”,岑彭为“楚公”,皆食封十万户——魏朝公名,以史记中的十二诸侯为准,对应天上的“匡卫十二星”,一般按照功臣籍贯、立下战功地点来定,并无实际疆域。

    后来小耿取江东,逐刘秀,功第一,也封“齐公”。

    大家纷纷猜测:“燕公的位子,莫非是留给吴子颜的?”

    但吴汉已被第五伦晾在北边十年了,能做的事,就是吃饭睡觉打匈奴,想要封公,怕是先得灭了匈奴?

    去年筹划征平岭南前,第五伦南巡荆湘,定“武昌”为南京,补全了五京制。他又召集诸将,在宴飨上,皇帝居然打破五等爵规矩,亲口对张宗等人承诺:“灭吴者,爵加一等!”

    张宗如今是侯,若他实现此事,当有机会混到公爵,而岑、耿、马三将,岂不是有机会同时封王?那北边的吴汉,不得酸死!

    谁也没想到,如今西路军为句町所阻,赶不过来,中路军岑彭忽然逝世,封王的唯一人选,只剩下耿弇了!

    “耿将军能否晋封‘齐王’?”这念头在张宗脑中一闪而过,旋即想起,韩信,汉初时也是“齐王”呢……

    很快,事情又来了一次大转折,岑彭病逝引发了一系列震动,中路军群龙无首,哪怕按照岑彭遗策行事,也拖延了数日才从苍梧南击合浦。

    这使得不知情况的东路军前锋孤军深入,竟在合浦北部(今广西玉林)被刘秀带着汉骆联军打了个伏击战,万余人几乎全军覆没!

    但这场胜利,未能挽回交州局面,合浦多为前汉流放臣民后代,对“汉”并无好感,根本没有全民战争的基础。随着小耿大军推进,张宗也从海上围困合浦,刘秀已经山穷水尽。

    刘文叔再度施展了老刘家跑路天赋,于武德十七年(公元41年)春末,带着万余残兵,从后世的十万大山南麓,退往交趾……

    考虑到岑彭逝世,岭南初定,而句町国横亘牂牁江,威胁大军后方。加上夏天快到了,交趾、九真、日南三地骆人现在很服刘秀,甘心受其驱使,一味追击恐遭不测,第五伦叫停了追击。

    战争又一次被刘秀拖住了。

    “到头来,吴王秀仍是未灭。”

    在合浦与耿弇一同接受罢战诏令时,张宗如此感慨。

    “惜哉。”耿弇漫不经心地应,但当张宗瞥眼看过去时,却发现耿将军的神色眉目,竟无半分遗憾……

    反而是无比的轻松!

    尽管距离“公”的爵位尚远,但靠着徐闻海战的大胜,张宗仍被第五伦拜为“伏波大将军”,俨然成了魏朝的海军上将……

    或是想回报皇帝的厚爱,张宗颇为积极地上书请命,希望能从徐闻、合浦出海,沿着交趾海岸南下。虽然交趾、九真二郡并无海港,但交州最南端的日南郡,却有几处优良的海湾。

    “舟师袭取日南,便能与陆师南北对进,灭刘秀于九真!”

    若有机会升爵封公,张宗希望是“晋公”,他故乡虽在南阳,却在河东打出了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