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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谶纬言:大顺李氏,那是复李唐被朱温所灭的仇,李代朱,不过是晚了数百年朱温灭唐的复仇。

    既如此,很显然,唐高宗的万王之王被大顺继承,合情合理。

    然而用这个称呼,那些整天读《马太福音》的传教士们肯定不会如此翻译——华夏天子是“basileus ton basileon”,耶稣也是“basileus ton basileon”,这算怎么回事?

    所以,在钦天监的传教士绝口不提万王之王这个称呼,也不敢提,谁提谁就是异端。

    其实还有一个最合适的称呼来翻译“天子”,那就是戴克里先用的“Dominus et deus”这个称呼,即为“昊天上帝所授权的天下之主”,或者叫“我即神和主人”。

    然而这个最合适的翻译,却也是传教士们最不可能用的。

    deus这个词涉及到信仰问题。

    教廷那边为了这个词被翻译成中华语境下的昊天上帝怒不可遏,中国这边翻译成了“上帝”,日本那边直接翻译成了“大日如来”,教廷早就炸锅了,这本来就是个不能触碰的词。

    这一次教廷特使来华,还刻意重申了这件事:翻译成上帝,是对deus的亵渎,不准翻译成上帝,那是东方的邪神,不可亵渎deus之名。

    教廷一天不松口,传教士们就不敢乱用这个词。

    传教士不敢轻易用一些词,可刘钰就是抱着去招惹俄国人打口水仗的态度去的,自是用起来得心用手。

    俄国人绝对会怒不可遏,打死不会松口承认大顺天子是“basileus ton basileon”,更不会承认彼得称帝是僭越。

    假皇帝、凯撒、万王之王、天子……就这四个词,应该足够双方扯个三五个月,半点正事都不会谈。

    外交无小事,俄国人不会退步,主动权就在大顺这边。

    真想谈的时候,大不了就说:昭烈皇帝于西川继承大统,也有旧制可依。你等不曾反攻君士坦丁堡,还于旧都,却在莫斯科继承大统,称第三罗马,学昭烈帝旧事,也未尝不可。既如此,便依你们君主是皇帝就是。

    但真在外交辞令上退让的时候,估计三俩月的肯定过去了。

    大顺是要拖时间的,所以要在称呼上咄咄逼人,让俄国人自己选择在称呼上扯皮。

    如今已是七月,齐国公要在年末动身,去蒙古高原和罗刹使团会面,随便拖延个几个月,应该就足够在东北完善驿站体系、囤积足够的粮草。

    到时候再打,打完了再认认真真地谈,从而腾出手来对付西北的大敌准噶尔。

    口干舌燥地大致讲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田索连连点头。虽然有文化差异,但封建宗法下的礼仪、僭越等问题,还是换汤不换药,身居国公高位,一听就懂。

    这无非就是个称王还是称帝的问题,再一个就是猛戳旧伤疤,哪壶不开提哪壶。

    “对了,除了此事,我之前看书,忘了是哪本书上看到的。前明永乐年间,太监亦失哈曾巡查奴儿干都司,于黑龙江口立碑文、建永宁寺,备说奴儿干都司所辖范围。顺既承明,若能派人将永宁寺碑文拓下,亦可为谈判勘界之资。”

    第011章 生活和信仰

    亦失哈的名头,田索还真听过,不过也就是这几年的功夫。

    为勋贵者,又不小心谨慎,反倒盼着再立新功,免不得要学会揣摩上意。

    如今天子有开疆拓土之心。

    虽然到底是雄才大略、还是穷兵黩武,那要等盖棺论定的那天。

    但既是天子有开疆之心,善于揣摩上意的田索这些年也多读一些边关旧事。

    奴儿干者,女真语中“图画”之意。

    白山黑水间,秋日一到,枫叶红、柞叶黄、泉水清、山花蓝,登高而望,江山如画,固有此名。

    永乐年间,南有郑三宝、北有亦失哈,两个太监一个开拓南洋,一个经略东北。

    以残缺之躯,都干出了好大事。

    只不过永乐之后,大明缩边。

    土木堡后,因为亦失哈是女真人,应激反应之下,朝中御史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为想象,弹劾亦失哈。加之奴儿干都司裁撤,后人少知其名。

    刘钰提及亦失哈与永宁寺碑文事,田索知其一不知其二,转头看了看一旁的儿子田平。

    田平博闻强识,看的杂书颇多,却见田平也是摇摇头:“亦失哈的名头却是听过。黑龙江江口建永宁寺碑文事,却是未闻。守常兄是在哪里看到的?”

    刘钰心想,我是前世看到的,嘴上却打着哈哈道:“我看的书又杂又偏,看后即忘,不求甚解。也是忘了是哪本书里看到的,但一提及奴儿干都司事,就想了起来。”

    的确有永宁寺,也的确有碑文,所以满清时候那里叫“庙街”,其庙就是永宁寺了。

    田索如获至宝,心里很清楚这一次和罗刹国谈判,虽然前期要拖,但后期打完仗肯定是要正式谈的。

    正如刘钰所说,罗刹也好、大顺也罢,在奴儿干都司开战,就只能是两个壮汉手持鹅毛互相挠痒痒。

    最多不过数千兵丁,就要决定几十万里的土地,到头来还得谈。

    东北谈完了,才能空出手,甚至两边合力夹击准噶尔。

    而真正想谈,就得有证据,若真有此永宁寺碑文,当真妙不可言。

    虽说前明天顺年间的《大明统一志》里,放弃记载了主动裁撤的奴儿干都司,但从前朝留下的浩瀚繁多的书籍中,还能一窥当年全盛时候的奴儿干都司全景。

    奴儿干都司诸卫所大致所在也能找到记录,正可为双方谈判之资。

    刘钰心里明镜似的,这一次如果只是靠嘴皮子去谈,形式对大顺极为不利。

    罗刹国那边虽然也只是一些去收毛皮的哥萨克,但一些军官确实有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几何测绘学的都不错,都会画一手地图。

    大顺这边就差一些,兵政府职方司里如今正忙着准备西法党与守旧党之争,之前也无人去那些苦寒之地绘制图册。

    要只是打嘴仗、磨嘴皮子,对面拿出来地图、这边拿不出地图,这嘴仗就大为不利。

    好在有个前朝的自古以来,总算是能争上一嘴,亦算是永乐大帝的遗产。

    田索想知道到底是哪本书里记载了此事,也好让自己的幕僚们翻阅,找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刘钰只推说自己真的忘记了,但是这件事千真万确,印象深刻。

    之所以印象深刻,刘钰则推说“本以为前明懦弱困守关内,哪曾想也曾阔过,有奴儿干万里土地,故而震惊,因而牢记”。

    这理由听起来很有道理,田索也信了十成,并不怀疑。与明末那鸟样对比,永乐年间气象的确是比对严重,印象不可能不深刻。

    “守常,这些事,你回去后写个册子。尤其是关于罗刹、鲁密、俄王僭越等事,编纂成册,多多介绍一下西夷风物。一则传教士们未必肯谈;二则关于这些事恐怕也是他们的禁忌,不好谈;三则嘛……你也知道,如今朝中风向,对传教士多有猜忌。”

    “若你愿意,这小册子我便面送圣上,署你之名,也算是简在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