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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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自是不敢托大。自己这个勋卫,按照国朝礼制,其实就相当于个正五品的待遇,赶忙也还了礼。

    抬头看了一眼军营,营里有个二百来人,看样子都是悍勇之辈。应该都是从孩儿军中遴选出来的,只是这军纪看起来实在是不怎么样。

    一群人聚在一堆,围着个地上的火堆在那抽烟袋。

    两个人在那摔跤,旁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

    衣服都是脏兮兮的,一群人蹲在太阳底下抓虱子,咬在嘴里咯嘣咯嘣响,互相比着看谁的动静大。

    乱哄哄的,让在电视上看惯了前世军容的刘钰颇不适应,心想这就是抽调的精锐?

    那京营的平均水平,得是啥样?

    想着自己初来乍到,需得熟悉之后再说话,便请骄劳布图一起进了营帐。

    “舒大人可知此番去做什么?”

    “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既有军令,大事上都由刘大人安排,我自是听刘大人的。”

    刘钰心说你这是要给我打杀威棒啊?

    自己初来乍到,之前虽是接触过,可是如何扎营、如何行军这样的事,哪里是第一天就知道的?

    想着那日骄劳布图和田平的对话,心里大约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由是一拱手道:“你我互称大人,着实别扭。我看在无人时候,咱们就胡乱论个齿序。舒兄,也别见笑,我年纪尚小,又不曾去过战场。这行军之事,还要舒兄多多照应。”

    “舒兄既是砍人砍出来的轻车都尉,比我这个靠着家里余荫封的勋卫,实在强了不止半点。”

    先示弱一番,也免得日后出什么麻烦。

    刘钰觉得,需要再看看情况,然后在考虑树立威信,若是连情况还没弄清楚,就要扯犊子,只怕威信立不起来,还要惹人耻笑。

    故意示弱,骄劳布图心里听着也舒服。

    怎么说对面也是个公爵公子,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也是难得了,总归比那日的齐国公公子要强一些,那小子就不会说个人话。

    刘钰又故意问了几嘴骄劳布图的轻车都尉勋功都是何处得到的,正搔到痒处。

    骄劳布图便用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恨不得让人都知道的语气,一一诉说自己是如何拼到轻车都尉的。

    话说到大半,终于说起了正事。

    “刘兄,咱们的差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需得装成贩卖大黄、茶饼的商贩,去往罗刹人的城池查看。也因着家父当年在翰朵里卫做折冲都尉,对那里也算熟悉。到了那里,又要联系一些猎鹿的部落,分出些人跟着部落去往荒林深处打探。”

    “这奴儿干地,不比别处。刘兄不曾去过,我却在那里长大,实在苦寒之处。又颇多风险,也算是提早告诉一下刘兄,免得到时候吃受不住。”

    刘钰心下暗笑,心想老子前世爷爷辈那也是第一代森工人,老子对东北未必就不如你熟悉,长大的地方怕是比你还要靠北。

    嘴上却是客客气气地道:“是了。这一路上,还得多靠舒兄费心了。”

    吹捧完毕,又将这一行队伍的几个关键人物叫过来,互相认识了一下。

    这一次既是要装作商队前往罗刹国的堡垒,自然要寻找一些懂行的。懂行的老把式大约五十来岁,一脸橘子皮一样皮肤,一看就是经历过风吹日晒的,就是孩儿军的细作。

    跟着一些商队经常前往蒙古,有时候也会深入到俄国边境。懂蒙古语、女真话、俄语和朝鲜话,看着不起眼,实际上也有个骁骑尉的勋功,只不过这辈子也就到头了。

    既要伪装成商队,上面也是弄了一些货,自有懂行的操办。

    俄国自彼得改革之后,大力扩军,垄断了大黄贸易,收为官营。

    又炒作大黄的药效,加上欧洲贵族们经常吃肉,干燥拉不出屎那也是常有的事,这种轻泄功效的草药就成了抢手货。

    俄国人在西欧大肆炒作大黄的神奇药效,西欧人也弄出了各种诡异的吃法:大黄熬汤、大黄酒、大黄奶酪、大黄布丁……

    一普特大黄,也就是大约三十斤大黄,在边境地区的走私价是四十卢布。

    彼得一世铸造了银币,一银币大约是二十五克,半两银子左右,四十卢布也就是二十两银子。

    运到西欧,就要涨到一百八十到三百卢布。

    后世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的女主索尼娅,处儿卖了三十卢布,这个价格放到西欧也就换二斤大黄。

    奈何从明朝开始,中华地区的造船、航海水平,已经被欧洲拉开的极大的距离。

    现在英国人已经快要做出来航海钟了,甚至第一次海军舰队环球航行也即将开始。

    这么高的利润,没有航海术、几何学、天文学的支持,根本拿不到。

    谁都知道,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才是最好的。

    收税如此、贸易也是如此,钱都被二道贩子赚了。

    饶是如此,在边境地区一普特将近二十两银子的售价,对于商贩来说也是暴利了。

    利玛窦曾记载过,一斤大黄在中国的售价,是十分之一枚银币。

    彼得为了军费,把大黄收为官营,压着收购价。

    然而,压到这种程度,本土商人依旧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润,可谓是趋之若鹜。

    正规渠道终究还要纳税,或者有很硬的关系。

    走私的话省了一大笔税款,偷偷摸摸的走私一直禁不住。

    总体来看,基本上是两条路线。

    一条是山西的商人,走蒙古一线,将货送到贝加尔湖附近的俄国堡垒,顺带还能在蒙古部落里卖卖茶饼子。

    另一条就是辽东商人和军官,走朝鲜边境一线,到牡丹江。利用冬季冰封江面如路的机会,从牡丹江走到松花江,再将大黄走私到黑龙江畔的俄国城堡。

    刘钰此番要去松花江畔,伪装的商人就是辽东一路的。

    老把式没走过这条线,只是听说过。

    好在骄劳布图就是土生土长的松花江畔的人,对这些猫腻也知情——他爹在翰朵里卫当折冲都尉的时候,参与走私的大人物会打招呼、小人物会上贡。

    这一次的任务很多,也很杂,伪装成商人、或者到了后伪装成猎鹿部落,都有不同的目的,到时候便宜行事。

    除了要查探俄国的堡垒,还要拓永宁寺碑文、查看沿途道路、绘制水文山川走向舆图,这些就需要一些专业人士。

    二十多个隶属于兵政府职方司的小吏也跟在队伍里,多数是天主教徒,都是跟着传教士学过的,有几个年纪大的还参与过当年内地舆图的测绘。

    如今朝中大乱将起,让他们跟着来,也算是保护他们。

    各色各样的人加在一起,约莫有个三百四十多人。

    除了四十多个没去过战场的,剩下的都是些京营或者孩儿军里的精兵,为了到时候可以方便伪装为猎鹿部落,归化的索伦人占了小半。

    这群人并不好带,不少都是有勋功的,杀过人见过血的。

    刘钰也知道,就自己嘴上没毛的白嫩模样,这群人不可能服自己,倒是得想个办法。

    如今才八月中旬,要等到九月中将近十月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