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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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闷凉于心,仰头旁顾,入了满眼秋色山林,终是想不出第二道解决之法,索然道:“早间真不是个喝茶的时候,既然你揣定了蚁窝最大的想法,那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屈洒嘴唇翕动,最后只道了声:“蹑儿。”

    桑玉蹑嫣然一笑,忽地低了头,就着茶杯啜饮了小口,伊人红唇抿着杯沿静谧了那么一刻,方才身姿坐正。桑玉蹑缓缓推杯至桌心,轻声道:“这是最后的办法。”

    屈洒沉默看着对面。

    那张面容依旧美丽,失去了魔女的蛊惑媚态,露出了纯净女子的素然鲜活之态,桑玉蹑这般另类模样他不是未见过,但是当下的做法就是闻所未闻了。

    逼宫?

    不,何止啊。

    第四八章 梦烬(上)

    “蹑儿,我的血这些年都冷了。拿得起,放不下,所谓的软语大约也只有在这里才开得了口。但你连正看我一眼也欠奉么?”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你那双眼睛本是我相信的筹码,可是如今也做不得数了。”

    听着冷冰冰的驳辞,屈洒笑了。因为伤势,悦耳的嗓音也笑不自然,他取过桌心的杯盏,眼波随着暗红色的茶汤荡漾,落寞的道:“这茶,我不能喝,还是敬别离吧。”

    茶汤泼在了地面。

    高行天闻言眉头紧皱,刀纹立起。他眼角余光扫过,便在对面年轻杀手的脸面寻到了差不多的情绪。紧接高行天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花圃,依旧没有寻到那件事物,不过超卓的感应和直觉隐隐提示着有些不对劲。

    杀手出于天性,抓着微小的瑕疵不放,却也没有压抑更主观情绪的意思。

    山下遇见屈洒,他就猜测接下来的多种可能性。这种局面亦在设想之中,然而当局面真的如此发展演变,惊诧、怀疑、兴奋、紧张等情绪如热锅中烹炒的豆子急速升温。

    茶汤浸入泥土,桑玉蹑看着右手缠着白纱的小尾指,道:“可惜了。”

    屈洒忽道:“霍离生去的恐怕不是南疆吧。”

    桑玉蹑莞尔一笑,大方言道:“是呢。”

    就在话语间,桑玉蹑小指勾动,一线状物体自地面浑浊茶汤里跃起,竟于半空中选了个方向,兀地朝屈洒射去。

    屈洒随手一抄,茶杯在手,兜头就将那线物罩住,拍在了桌上。蛊虫在杯中撞得叮当脆响,屈洒语意变得森冷,道:“蹑儿,念在别离面上,念在当初恩谊的份上,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动你分毫,但是若你偷偷卷带,引狼入室,甚至私自鼓动蚁众,动摇蚁窝根本,就休怪我翻脸无情。”

    “……其实这话蹑儿也想说,但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呢。你既然替我起了头,千言万语那我只挑真心实意的讲了。”桑玉蹑美目尽是深情,伊痴痴看着屈洒绷带之中隐透的几抹血色,万般柔情的道:“屈洒,谢谢你。”

    丹唇轻启。

    恩断义绝。

    屈洒晃动倒扣的茶杯,只一下就震死了罩住的蛊虫。

    那蛊虫还与桑玉蹑有着微弱的心血感应,伊人登时嘴角鲜血溢流,随着下淌的鲜血,劲气破空。

    陆无归不见任何拔剑动作,挥手劈斩,手动剑至,袖中所藏短剑早已透衣滑到手上,剑光照着屈洒的脖颈无情落下。

    “咔擦”。

    剑光切个透实,却是断碎了椅子。

    屈洒人侧身挑飞了座椅,身形弧跃,探手便向桑玉蹑咽喉抓去。

    桑玉蹑的作用实在是太特殊微妙了。

    蚁窝前两代并无蚁后,只是执律厅专门分出一个评议血蚁行为的审查组,这是为了防止血蚁铤而走险,犯上乱下。但是审查组的不足之处很明显,它缺乏足够的权威,照章独立运作难以服众,血蚁大多阴奉阳违,导致审查组的结论一旦少了蚁王背书,就形同虚设。

    屈洒获得蚁王尊位之后,整肃蚁窝,为其出生入死的桑玉蹑顺其自然的接收了审查组的权利,成为了蚁窝第一位蚁后。

    言家独特的蛊术发挥了神奇的作用,牢牢锁缚了一个又一个桀骜不逊的血蚁。不知从何时起,血蚁的第一效忠目标悄然变成了蚁后桑玉蹑。

    翻手生,覆手死。

    蛊术加身,莫敢不从。

    屈洒明白与桑玉蹑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面名为“向北”的石碑。

    他相信桑别离若在,看到蚁窝现状,也一定会同意他的做法。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世间,正确和错误再也无人够资格评判。

    这面石碑今朝翻不过那就是一辈子翻不过了。

    谢谢你。

    是的。

    屈洒心中何尝不是这般念想。

    武陵山庄一刺之后,他绝少在正式场合出手,更不用说孤身入险境。此地虽在蚁窝,但半山庭居绝不是蚁王的主场。除非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控制桑玉蹑,否则两只血蚁必然联合发难。

    陆无归的剑已经出了,高行天的刀亦不会藏私。

    只见桑玉蹑仰面就倒,素手向后攀绕上古树,整个人柔弱无骨般溜到了树后。

    屈洒岂能轻易放过擒拿的先机,一爪落空,顺势越过茶桌,合身扑击。

    桑玉蹑倚身树后,掌按树干。突然之间,古树摇晃,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树冠抖落叶片花瓣,其间还夹杂着须绒一般细小的絮状物,悠悠荡荡,无法计数,定睛去看,那些细小的事物似乎还在空气中浮游蠕动。

    蛊虫的最初选育形态,蛊绒。

    树下已非停留之地。

    短短时间再加两只血蚁随时照顾,屈洒知道一旦缠战,不等制住或者杀死桑玉蹑,早就被种上蛊虫了。

    心念起时,尚有一击机会,屈洒变爪为掌,绷带缠绕的手掌竟如利刃般入木三分,斜切躲藏树后的桑玉蹑。

    闷哼声中,屈洒前冲数丈,完全置身树荫之外,方才扭头回望。

    桑玉蹑倚着古树,香肩处一块血污迅速的晕染开来,但是伊人嘴角含笑,周身花叶如雨,蛊绒萦罩不休。

    “准备到如此地步,这是一定要留下我了?”屈洒莫可奈何的嘀咕一句,沉声问道:“高行天?”

    高行天一直未有行动,此时被点到名字的杀手却是一探手,折腰刀出鞘,目光炯炯。

    “别放他下山。”桑玉蹑手掌翻转,掌心多出了一串银色的小巧铃铛,她眉眼低看一线,打量着屈洒胸膛以下的部位,清声补上一句:“不要对视,小心他的瞳术幽魔眼。”

    屈洒沉默摇头,人已从原地消失。

    桑玉蹑将整株古树化成了蛊物的羽裳,根本近不得身。制不了、杀不了桑玉蹑的话,屈洒便尽量避免继续战斗。他的身体的确处于一个极为糟糕的状态,没有丁点与人切磋的热情。

    屈洒避开古树,径直掠向院墙。

    蚁王的视界中,两只血蚁几乎同时行动,兜截而来。然而他格外留意的却是桑玉蹑的情形。

    桑玉蹑倚树旁观,一动不动,神情淡定。

    屈洒知道这并不是游戏,也不是假想,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实,尽管它荒谬无比。两人互相扶持帮衬,历经考验,齐心走到今天,一直亲密无比,但是理念之争不可调和。

    以往的岁月,那个女人不止一次两次的站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