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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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径向山道,距离石阶还有是十余丈远,那山上林间便迅疾掠下来一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抢到跟前,单膝跪地,声音略有些颤抖的道:“属下张栩,蚁王有何吩咐。”

    屈洒柔声道:“你就是张栩?我听穆孔提过你,确实不错。我上来看看蹑儿,不必紧张,也不用通报,你们各行其是就好。”

    张栩点头称是。他回过身,先是两臂交叉,然后叠起下压,朝山林连续打出手势。

    屈洒迈上石阶,步伐不疾不徐。他浑身绷带,自然未穿鞋履,但是落脚自然,稳步当车。

    高行天紧随其后,两人之间约莫差了五个阶梯。刀客不经意间的眼眉低垂,便窥见石阶上的脚印。

    踏石无声,然而血色淡然留痕。

    这时后方忽然传来张栩的话音,“蚁王,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何事?”

    “陆无归今晨拜访蚁后,目前还在半山庭居逗留,大约一炷香之前到的。”

    屈洒脚步不停,只以眼角余光回扫张栩,点了点头。

    他与高行天又走了几十阶,忽然低声问道:“小六伤势到底如何?”

    高行天道:“主要是内伤,而且他还使用了自残秘法,所以大体究竟怎样,不太好推测,但只能是更加严重那一类的。”

    “秘法?那就是七星截脉了,截得那一脉?”

    “应是心脉。”

    “……既然这样,蹑儿还叫小六上来作甚,这才养不到半月呢。”屈洒摇摇头,又问道:“高行天,你来蚁窝多久了?”

    “一年多些。”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是这么短时间晋升血蚁倒是罕有,蚁窝上下能够与你比肩的只有小六了。回忆当年,就连我也是差的远了。”

    “这些事权当蚁窝的饭后谈资,根本不算什么。蚁王于武陵山庄杀进杀出,才是壮举,武林万千豪杰,只有蚁王做到了。”

    “做到?我做到了什么?这有什么意义?去一趟朱崖就表明我很强大吗?恰恰相反,只是映衬着朱崖罢了。蚍蜉撼树,众人只见树木巍然招展,有谁将那些蚂蚁放在眼里了,蚂蚁再如何舞弄,终究也只是只蚂蚁。江湖谣传我跟大司马交过手,纯属妄言,可是朱崖做过澄清么,没有,因为它根本不在乎这些。”

    “高某并不这么认为。”

    “哦。”

    “天下无双也只是一张牌匾,挂起来金碧辉煌,众人膜拜,不过年岁久了却也如破窗糊烂纸,撑不住几场风雨。江湖中人只是早早被朱崖的名头唬住,认了格局,各自经营,只顾爱惜羽毛。我就不管那么多顾忌,此生总要去挑战一次,方才甘心。”

    “江湖岁月催人老,不许英雄见白头。”屈洒不觉轻笑道:“听说你申请外出,被执律厅否了?”

    “蚁王给通融一下?”

    “听说是想去南边?你杀性太大,还是算了,一旦夺了先声,蚁窝也得连带出来。这个时节众目睽睽,不值当。过些时日吧。”

    两人言谈间逐级攀登,此山不高,一会儿功夫,石阶到了尽头,半山庭居已在眼前。

    几乎在屈洒、高行天抵达的瞬间,院门开了。

    门扉间现出一个背负兵刃的年轻人,正是面色不佳、有伤在身的陆无归。

    而陆无归推开院门,看见来的竟然是这两个人,先愣了片刻。但他马上让到一旁,弯腰致礼,道:“恭迎蚁王,贵体安康。”

    屈洒走进院门,伸手在陆无归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他注意到青年胸口扎紧的层层绷带和背上布囊包裹的兵刃,笑道:“小六,你开始和我有点像了。”

    陆无归唯有苦笑一声,他抬起头,屈洒已擦身而过,其眼光自然与高行天对上。

    “高兄。”

    “小六。”

    花圃之旁,苍树之下,八仙桌摆的方方正正。

    桌面上茶道器具俱全,泡茶水就地取自院中央的深井矿泉,天然清甘,旁边炉子另温着一大壶备用,烟气袅袅。

    桑玉蹑面容娴静,看壶中茶叶翻覆,对于来者并不怎么当意的样子,便是那人安坐对面,她也未有什么波澜。

    高行天、陆无归分立屈洒背后,自然是安静不语。

    少顷,桑玉蹑斟满一杯热茶,素指拈起,目光游离于屈洒的伤躯,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我若是随便指点,便是不明白你。”

    “四个人,那你觉得这一杯茶,敬与谁先?”

    屈洒不假思索的道:“敬别离。”

    桑玉蹑的表情这才略微生动起来,皓腕一倾,以茶作酒祭,地上领了一圈。然后伊又分了四杯茶,按照前、左、右的位序推过去三杯,柔声道:“高行天,小六,你俩也坐吧。”

    陆无归与高行天对视一眼,前者轻咳一声,道:“我有伤在身,久坐反而不好,不如二位慢慢聊,小六和高兄暂且回避一下。”

    屈洒沉默不语。

    桑玉蹑则微笑道:“你俩不是外人身份,一切随意,既然不坐,那就旁听吧。”

    话音甫落,桑玉蹑就感觉到了屈洒眼眸中隐藏的复杂情感,那双幽暗眼睛径直看了过来。

    语言真是个划定界限的好东西啊。

    但桑玉蹑今天并没有准备台阶,有的只是更加冷峻的颜色。她是有过那么一点点的想法,觉得心里话应该畅所欲言,然而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桑玉蹑才明白幼稚为何物。

    认识十数年间,此人可曾因为他人言语而改变主张?

    竟是一件也无呢。

    屈洒喟息道:“我原先以为,如果某一天,到了谁都记恨我的地步,至少还有你的支持,这个信念于我心中从未改变。”

    “你来这一趟,既在蹑儿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即使现在,蹑儿心里头也存着意想不到的感动。不过,若以为还能像往常那样轻易说服我,那就错了。我是支持你的,蹑儿的使命本来就是坚定的站在你的背后。但是有一个前提,前提就是某人需记得当初的承诺。”

    “蹈灭朱崖,取苗望北首级祭奠别离。许下的誓言,我每日念念在心。”

    桑玉蹑冷道:“听其言,观其行,蹑儿眼睛还没瞎。是谁不惜把蚁窝豪杰当做弃子,也要千里迢迢护送金家那机关匣子,这也算不忘当初之誓言?事后更偷偷抹消痕迹,肆意清洗,一意苟合,竟不觉得难堪?”

    高行天与陆无归闻言,面色皆有些异色。

    屈洒却依然十分平静的道:“做非常事,用非常法。欲杀其人先亲其人。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有些人,你说我清洗,说抹消痕迹,清洗我倒是同意,至于抹消痕迹,我可从来没对你遮着掩着。”

    “那照此论,卖主求荣之辈皆心有难言之隐,墙头风草之徒也都胸怀鸿鹄之志咯?”

    “蹑儿,蚁窝要的是存续。没有存续,诸事无从做起,充其量只是聚了一群自取灭亡的狂徒,谈何壮志,讲什么复仇?朱崖递来金玉叶,蚁窝为什么不接?屈洒有敌人,蹑儿有仇家,但要记得蚁窝只有买卖!”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受教了。话说别离不在了,蹑儿从你的身上也学了不少东西呢。”桑玉蹑抚着温热的紫砂茶壶,话语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