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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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轻则下狱,重则就是要掉脑袋了。

    旁边的田守信膝盖一软,已经跪倒在地。

    王承恩额头上也渗出冷汗。

    天子一怒可不是小事,即便是儿子,也不能迎其锋芒。

    朱慈烺反倒是冷静下来。

    虎毒不食子,他不信崇祯会杀了他,大不了被幽禁几日。

    距离崇祯十七年的生死大限只有两年不到,这会不努力,不冒些险,将来国破身亡之时,再来后悔就晚了!

    心念至此,朱慈烺自是神色不动,他跪下来,向着金砖地面猛一碰首。

    砰!

    这一下倒是真的用力,额头疼死了。

    再抬起头,已然是满脸泪水。

    “儿臣虽然不肖,却也不会把自己的话推到别人身上。刚才所言,皆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朱慈烺悲声道。

    崇祯微微愣了一下,自家儿子是什么模样,他最是清楚,虽然说不上愚笨,但也绝不灵秀,一向都是规规矩矩,对朝政,从来都不参与,今日忽然说起辽东,又提到孙传庭,他直觉就是太子受了有心人的蛊惑和挑拨,一时怒气难以遏制,但是当朱慈烺跪倒在地,猛然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砰然声响,那种决然而然的风骨,非是忠臣烈子不能做到。

    崇祯被震撼到了,也心软了。

    天下父母谁人不爱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朱慈烺满脸泪水,声音沉痛而真诚。崇祯虽然用过奸臣佞臣,但用过的忠臣良臣也不少,自认还是有识人之明的,虽然还不能确定太子是不是受了有心人的蛊惑,但太子发自肺腑的沉痛,他却是感受到了。

    朱慈烺跪倒的同时,王承恩也噗通跪倒,颤声道:“太子年幼,陛下息怒啊。”

    崇祯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朱慈烺。

    朱慈烺知道,父皇是在等自己的解释,他又重重一碰首:“父皇宵衣旰食,恭俭辛勤,年尚盛壮,鬓角却已生华发,念及于此,儿臣每每都忧心如焚!”

    “然天下积弊已久,非一日所能肃清,好比人之重病,须慢慢调理,绝不可再用猛药,民事,兵事,皆是如此,辽东之祸,始自神宗皇帝,从萨尔浒,广宁,到如今的松锦之战,我大明数举全国之兵,耗费粮饷无数,想要一战而定辽东,然则却一败再败,却是为何?究其原因,除了将帅无能,朝廷催促,轻敌躁进也是重要原因!”

    “因此,儿臣认为,要想平定辽东,我大明必须抛弃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效法古人,十年生计十年教训,徐徐图之,严守山海关和蓟州,循唐高宗平定高丽之战法,派一精锐之师,造大船从海路骚扰建奴后方,分成十队,采游击战术,不求决战,只求骚扰,形势不好时,便登船离去,一旦建奴有所动作,寇我边关,其腹地空虚之时,这十路游击便可直捣金州甚至是沈阳!就算不能攻下,也可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对建奴大加劫掠,再顺道解救那些被建奴俘虏的汉人包衣,如此,建奴投鼠忌器,必不敢大举入侵!”

    “除此,关闭马市,坚壁清野,绝不允许一粒粮食,一斤生铁流入辽东,和我大明和睦的蒙古部落,父皇可以恩准他们每年入关采购一到两次,但不可用金钱,只能以物换物,视其部落人数的多寡,许给相等的粮食和布匹,如此可避免蒙古部落将粮食和布匹转卖给建奴,建奴人口百万,粮食铁器皆不能自理,纵可掳掠朝鲜,但也补充不了多少,只要我大明严守关隘,坚壁清野,不出五年,建奴必乱!”

    “然儿臣这一番的设想,必须有一支精兵支持,从而能内平流贼,外抗建奴,如今,天下九边精兵皆丧于松山,京畿已无可用之精兵,因此儿臣才要请父皇速速启用孙传庭!”

    这一番长篇大论,是朱慈烺静思多日,回忆前世的资料,并结合当前情形,融会贯通而出。

    当然了,这只是兵事,至于民事和财政,需等合适的时机才能提出。

    只要崇祯能够听从,虽不说力挽狂澜,却也能扶大厦之将倾。

    现在就看崇祯听不听了。

    说完之后,朱慈烺顿首无言,整个大殿静寂无声,王承恩和田守信都睁大了眼,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朱慈烺——如果是某个内阁阁员,或者是某个名家大儒,说出上面的那番话,他们两人不会惊奇,只会惊喜。

    但这番大论出自十四岁的太子爷之口,却让他们有点难以置信。

    太子的见解,已经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崇祯久久不能说话。

    他被儿子震惊到了。

    辽东不可为,其实他早就心知肚明,但他还存在最后一点希望——万一洪承畴忽然奋起,将鞑子杀的落花流水呢?

    皇帝的尊严,帝国的荣辱,让他不到最后一刻就绝不能轻易认输,不然他何以面对朝臣?何以面对列祖列宗?

    但想不到这一层窗户纸,却被太子戳破了。

    真是大胆……

    崇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气。

    但儿子的辽东之策,却让他眼睛一亮——儿子的见解,已经不亚于庙堂上的衮衮诸公了。

    有子如此,他本应欣喜若狂,但欣喜之后,心里却涌起巨大的怀疑。

    这番大论,真是太子自己的想法吗?

    第3章 造船之策

    崇祯本性多疑,尤其是近几年,国事兵事的颓败,臣子的欺骗和背叛,让他性情越发抑郁,也越发多疑了,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他也不能轻易相信。

    朱慈烺跪在地上不动,王承恩和田守信也是不动。

    “起来吧……”半晌过后,崇祯才缓缓开口,没有责罚,也没有继续追问,衣袖一摆,走了。

    朱慈烺没有惊异,他清楚的知道,父皇怀疑他背后有人指使,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父皇不会对他多说什么——崇祯虽是亡国之君,但御下掌权的帝王心术却不亚于任何一个雄主。

    这二十天来,朱慈烺一直都在等。

    他不见少詹事王铎和左庶子吴伟业,也是为了给两人避嫌,东宫之中,除了这两位讲师之外,剩下的全是太监、宫、女和侍卫,识字的都没有几个,更遑论有什么高明的见解,所以事情很容易就能调查清楚。

    原以为十天就够了,想不到竟用了二十天,唉,父皇身边的东厂探子越来越不中用了。

    其间有两个消息传来。

    松山溃逃的大同总兵王朴以“首逃”之罪被逮捕。

    孙传庭被重新启用,崇祯任他为兵部右侍郎,凑了六万两白银,令其往陕西河南练兵。

    历史上,孙传庭是崇祯十五年二月末被起用的,如今提前了半个月,只可惜粮饷还是六万。

    看来大明朝真是穷到家了。

    不知道经此一变,孙传庭是否能改变郏县兵败,战死潼关的命运?

    对这位明末名将,朱慈烺一直心怀景仰,颇想见上一面,凉亭小筑,青梅煮酒,论一论这天下的大势,只可惜他正处在崇祯的审查期,一举一动都有人汇报给崇祯,加上孙传庭又是他竭力举荐,此时和孙传庭见面,难免会有瓜田李下,勾结朝臣的嫌疑,自己被崇祯责罚事小,万一影响了孙传庭的练兵大计,那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只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