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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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妖文邪论、蛊惑人间,大乱或须臾滋生,恐再起板荡之祸。足下只需入案问答,便可消弭祸根、得复清白,这难道不是一幸?”

    面对此一类的斥问,徐俊臣只是如此笑应,继而脸色又恢复阴冷,恨恨说道:“唐兴何其艰难,人间皆需共守!乱我社稷者,罪恶滔天!疑罪定有,疑即有罪!今圣人不欲施枉,使我刑司诸员繁劳、只为足下洗罪,足下却以忿情相报,莫非以为法刀有钝、不可杀人?”

    受审者听到这回答,脸色自是青白不定,无论心中是何感想,也都不敢再忿然于公堂,甚至有人开始主动交代他觉得近来可疑的人事。

    且不说长安县廨中徐俊臣忙碌推审案事,一直藏匿在临淄王邸的崔湜当得知自家兄弟崔液已被刑司系入长安县衙时,顿时也变得不复淡定起来。

    “这蠢物、这蠢物!诸事皆谋定深藏,岂能轻易察发,他又何必去哪榜前招摇!”

    为了确保人事隐秘,此前赋文的刻印根本就没有在长安城进行,而是在京西几县,徐俊臣归京推案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可能会将关内周遭痕迹尽皆掌握,对于自家兄弟自投罗网的愚蠢行径,崔湜也是愤怒不已。

    前来报信的家奴一脸苦涩道:“阿郎并不是要刻意露出痕迹,只不过那文书图影实在太像,坊间行道时遭人指问……”

    “像?墨笔粗勾,千人一面,若凭此指认,行道者哪个无辜!既知阴谋在身,就该远离是非之处,即便遭受盘查,该作急智脱身……”

    不说崔液,崔湜昨日在得知官府张榜海捕时,也曾悄悄的前往张望,眼见街徒榜前滥捕,直接便抽身退走,无再停留,结果却没想到转头便闻此恶讯。

    “阿郎少来无遭辛苦,现在身陷刑狱,还不知会怎样惊怕。哪怕只是为事计议,也该要趁事还未尽发,把人捞取出来啊!”

    那家奴心忧郎主安危,又开口劝说道。

    崔湜闻言后沉吟一番,然后才缓缓摇头道:“不可,徐俊臣专长刑事、精擅罗织,因此一人露出更多人事的牵连,只会更遭疑望。唯今之计只能尽快发事,若能成事自然安全,若事不成,即便搭救出来也只是换地赴死!”

    他自有谋计大事的狠戾果决,之前留守府的应对已经让前谋大打折扣,今徐俊臣归京声势搅闹,让情况变得更加危机四伏,自是不肯为了兄弟再节外生枝。

    于是他便径直找向了临淄王,力陈徐俊臣手段之可怕,若再坐望其人继续折腾下去,可能他们这里还没来得及发动,刑卒们便已经要堵门拿人。

    李隆基自然也知情势危急,不说徐俊臣在京的折腾,单单王妃新从太平公主处得知太皇太后已经宾天、圣人不久便要扶灵归京,便宣告着他的死期渐近。

    但是否即刻起事并不由他一人决定,在武力方面,虽然他府中颇蓄壮奴,王守一等也在坊间聚有数百豪徒,但只凭这些人事,也难以搅闹偌大长安,少不了京营权楚临的配合。

    所以在同崔湜稍作计议之后,他便又遣员前往告知权楚临,在这最终的关键时刻,做好起事的关键准备。

    当作为信使的祚荣来到权楚临坊邸的时候,只见到权楚临一脸的神情灰白,祚荣心绪陡地一沉,但还是故作淡定的笑语道:“将造大事,将军何以作此情态?”

    “大事?什么大事?不可能了,我怀疑、我疑朝廷已知……今早姚相公归京,接掌京营诸事,凡所在营郎将,符令皆遭收缴,宫禁亦由内卫掌控,我已经不能调度营中一卒……”

    权楚临讲到这里,语调已经满是惊恐的颤抖。

    此前同王归京、典军前往乾陵,祚荣因在编伍、托病不行,这段时间也只赋闲勤谋、无参京营集会,听到权楚临这么说,心内顿时也是一惊。

    但片刻后他又强作笑颜道:“将军过虑了,若朝廷已知此情,怕今早将军已经难出直堂。之所以兵务调整,无非圣驾将归,并非专治京中某人。但也因此事临关键,若圣人入关,才是真正的万事休矣!”

    权楚临听到这话,眼中恢复几分神采,但片刻后又黯淡下去:“即便如此,我符信已缴,无从调度甲众,又怎么去……不如趁事未发,逃离京城!蕃人与我长谋,若往投之,应该能得保全……”

    “图谋大事,乃是临渊危行,不进即死!吐蕃所求的,只是关中闹乱,又怎么会真的礼待英才!将军据势才得恭敬,若直往投,大唐国情仍壮,他又怎敢因将军一人见恶大唐,必将反缚送归!”

    祚荣见权楚临志气倾颓,连忙苦口婆心的劝告打气道:“即便兵符遭缴,无非不可调度京营,但朝廷也会因此将营士封锁西营,无从指挥。换言之即便京城有乱,营士亦难使出,这反而更加利于滋乱。此前诸所谋计,本也不是独仰京营,坊曲暗藏的党徒才是真正主力!”

    祚荣这番劝说,倒让权楚临纷乱的心情略有安定,又连连点头道:“幸得祚大警醒,才让我不至于惊慌自误。但今人势有变,故计想也需改,我又该……”

    “侍御史徐俊臣归京,搅动坊曲群情不安,多有坊人在捕受害。届时将军引众直攻长安县衙、解救坊人,坊人必定感义响应,届时再引众夺取州府,则近畿州县尽在掌控。临淄王叩阙夺宫,内外呼应……”

    祚荣将权楚临稳住之后,又商讨了一番起事的计略,然后才又返回匆匆禀告。

    当得知权楚临军权已失、内卫领掌宫务时,李隆基也是心绪一沉,内卫将士的精勇他自有见,绝非仓促聚就的徒众能够匹敌,有其把控宫防,必将难以攻破。

    圣人虽不在京,但留守府却在皇城,直接夺取留守府并得官符印信,才能抢在圣驾归京前假传书令、畅行州县。因此夺取留守府乃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后事更无可能。

    “宫防有改,确是一危。但对大王来说,可以无忧京营悍将的反制,更得自主。不要忘了,京中还有大长公主……”

    崔湜在沉吟一番后,又沉声说道。

    李隆基在听到这话后,眸光顿时也是一亮,握起的拳头重重敲在案上,心中已有决断。

    京中近日躁闹诸多,太平公主却全无所知,她一直忙于督造秘器文物,除此之外的杂事全都无心过问。

    太皇太后的死讯自东都传来时,她自是伤心欲绝、彻夜悲哭,一直到了第二天临淄王妃再次来访,她才略微恢复了几分精神,着员引入内堂相见。

    只是当临淄王妃行入时,却并非孤身一人,旁边一人作随从打扮,赫然正是临淄王。

    太平公主见状心生讶异,还来不及询问,李隆基已经抢步入前,掩面悲哭起来:“不意去年相见竟成永别,祖母她何其厌我,我苦候邸中、至死未得召见……”

    听到李隆基的痛哭声,太平公主心中刚有消退的悲情再次涌出,泪水也忍不住的滚落下来:“老病有数,总有一别……”

    姑侄两人对坐痛哭,许久之后哭声才略作收敛,李隆基揉了揉通红的眼眶,这才开口涩声说道:“今日违禁离家,除了失亲悲痛,还有一事恳请姑母护我……”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份《鸠鸟赋》递给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接过一览,顿时脸色大变、怒形于色:“谁、谁人作此妖言中伤!我母、我母魂出未远,竟然就遭此毒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