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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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域外孤军,凉州刺史第八矫不忍,上书希望出兵救援,然第五伦却置之不理,还说什么“前朝的都护,何必用我大魏将士的命去救?”竟任其自生自灭,数年前,龟兹陷落,李崇兵败身死。

    而面对莎车等国的上贡,第五伦也赐礼物、印绶,但不准其越过敦煌,更别说来长安了。对他们请设西域都护的恳求,第五伦假装听不见,令第八矫礼送出境,同时严守玉门,扬言:“十年内,不得有一兵一卒、一商一贾西出阳关,境外粟特商贾,亦仅限玉门贸易!”

    军队不去西域可以理解,前汉时还能屯田的轮台等地,眼下也不知还能种出多少麦子,经营西域的成本大增,天下未定时,确实不宜远拓耗费国力。

    但连卖丝绸的商贾也不让出,就过分了罢?

    然而第五皇帝认为,哪怕前汉时丝绸之路再繁荣,如今也已衰败,匈奴人就盘在那,随时抢掠过往行商。再者,对城邦小国来说,每年转卖的丝绸确实是大买卖,但一年的贸易量,尚不如长安东市一月所售,跑西域的,有几个中原商贾?还不全是粟特商人!

    反正容易得到的西域作物,诸如葡萄苜蓿之类,张骞等人都已经带进来了,这东西文明交流的纽带,断上几十上百年,也无大碍,省得无孔不入的粟特商人,将印刷术、火药等早早西传,往西一路传到罗马,那就不好玩了……

    他现在要想尽办法,扼杀,至少要减缓这种技术流动,最好双方碰面时,东西方已有代差。

    于是第五伦颁布针对西部的《锁国令》:“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本不藉西域、月氏、安息、大秦货物以通有无!”

    相较于对西边的冷淡,第五伦待东边就热忱多了,特令冯衍建立了第四个部门:东夷署,其下又分管数国往来。

    挹娄,就是古老的肃慎,地处严寒之地,部落散居,臣属于夫余国。夫余国则是东北第一大邦,与辽东接壤,其南方的高句骊国,据说也是夫余别种。第五伦的老师严尤在新莽时一大功绩,便是平了高句骊,斩其王,那王似乎还是高句骊的开国君主,如今高句骊国复强,甚至能和夫余国打得有来有回,虽然遣使来魏入贡,但总不太安分,对乐浪等地多有觊觎……

    除了这几国外,还有北沃沮、东沃沮、濊、三韩等,当地特产便是貂皮,随着天气变冷,长安、洛阳的毛皮生意大兴,与东夷诸国的关市日益繁盛,却不见第五伦下达任何禁令。

    与之相反,魏皇不但鼓励青州齐地的商贾们多遣商队去东夷探索,还由官府出钱,策动他们派船出海,去东海寻找传说中的“倭国”。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南方蛮夷未被纳入大鸿胪职权了,冯衍近来至成都,便是为了完善“西南夷署”,将滇、昆明、邛都、句町等都囊括其中。

    接下来他还要去荆州,筹办“蛮越署”,魏军夺取南方后,必然会与荆南地区的“武陵蛮”,江东的“山越”打交道,未来更将同交州骆越往来……

    没想到,西南夷署刚布置完成,行人还没来得及派往各邦,句町就出事了!

    句町王不但拒绝魏军借道,甚至故意出示新莽败兵甲胄,向第五皇帝示威!

    “句町自大,此乃句町自大啊。”冯衍得知消息后直摇头,寻思着这消息的份量,它送到洛阳后,会掀起怎样的波?

    冯衍刚从龙时,还不了解第五伦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踩了很多坑,但经过十余年“君臣相合”,从以上六署的建立中,冯衍早已明白,皇帝啊,是一位极致的实用主义者。

    他冷静而无情,对虚名毫无兴趣,且能忍小辱而谋长远,一步步实行既定计划,不易被外力所扰。

    但句町王的回应,对于庞然帝国而言,毕竟是赤裸裸的羞辱!

    “这要是王莽在位,必是投袂而起,立遣大军讨伐问罪了。”

    第五伦那边会如何反应,冯衍暂且不知,但他听说,这件事很难保密,已在江州传开,那儿西军大众云集,以马援的两个侄儿马严、马敦为主,少壮派的将校们群情激奋,一致希望能扫灭句町……

    他们叫嚣说:“反正灭吴之战明年才打,派一支偏师,花上两三个月时间,教教句町,何谓天朝大邦!”

    但冯衍知道,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当初王莽也以为,小小句町,王师降临,可瞬间击垮,扬大新国威。然而那场战争却成了陷阱、泥潭,新莽二三十万大军久久不能抽身,益州也被拖垮、糜烂……

    少壮派的将校们又自诩魏军有骑兵、火炮,无坚不摧,但这些,在辽远的南中能起到多大用处?冯衍听说,王莽的军队也一度攻克了句町的“国都”,屠城示威,但句町人就躲在丛林里,靠着瘴气、蛇虫、瘟疫助攻,最后赢得了战争。

    冯衍暗道:“此时征讨句町,刘秀恐怕会从梦中笑醒,说不准,都不用南遁交州了。”

    于是冯衍立刻派遣行人南下牂牁,代表大鸿胪府处置同句町的关系,又草拟了一份奏疏,名为《上书谏伐句町》,火速送往洛阳。

    若皇帝依然稳如老狗,对句町的羞辱一笑而过,那自己就是支持他的良臣。

    若皇帝一时糊涂,动了火气,那这份奏疏,将是浇灭皇帝怒意的凉药!

    横竖不亏!

    深冬之际,西南夷署已完备,冯衍遂东至江州,准备与南征大军汇合,恰逢此事,第五伦的诏令也抵达马援幕府,果然是勒令西军不得轻启战端,与句町交战。

    同时,第五伦又赐了马援、冯衍一篇文章……

    正是《庄子》中的:《河伯与海若》。

    《河伯与海若》乃是名篇,其文曰:“秋水时至,百川灌河……”

    马援顿时明白了:“陛下之意是,句町域外小邦,譬如河伯,未见海时,不知天高地厚。”

    冯衍颔首:“正如文中所言: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句町僻居一隅,也没见识过魏灭诸国的大场面,自然不懂,魏军和新军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阅罢,再看第五伦在这文章末尾添的两句话:

    “河伯无知,出轻诓之语,北海一笑了之,不必动怒,且任其自流。”

    “然江河万古流,百川终入海!十年后,河伯临海,始将旋其面目,望洋而叹!”

    第五伦不急于一时,却又轻描淡写地给句町预定了结局:既然“开拓南方”的计划已定,那或迟或早,句町都会成为绊脚的礁石。而十余年后,无情的“海水”会淹到牂牁,不管句町愿不愿意,终将像东瓯、闽越、山越等部族一样,融入华夏大家庭中……

    作为筹划大鸿胪府诸署的人,冯衍对第五伦的话,更有了深远的猜测:

    “或许陛下指的,不止句町国,天下有道,守在四夷,这西戎东夷北狄南蛮诸邦,皆若江河溪流,而其归途,终将是中国之浩瀚大海!?”

    于是西军幕府迅速做出调整:牂牁郡的阿云偏将,暂不必强过句町地界,袭击岭南。阿云部万余人,改从且兰城往东,配合西军主力,进攻武陵郡,进而包抄长沙的冯异!

    此时已是武德十四年(公元38年)初春,与武陵之役一同开始的,还有长江上的濡须口之战。

    邓禹倾力打造的濡须坞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