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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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奶!”

    刘青山朝着炕上坐着的两位老人喊了一声,又有点激动了。

    “呦,是青山啊,吃饭了没有?”

    盘腿坐在炕头的刘士奎吆喝着。

    坐在那能瞧出来,老爷子的骨架很大,标准的国字脸,虽然满是沧桑,但是依旧透着几分英武,就是瘦,显得皮包骨头。

    还有,一双眼睛眯缝着。

    “吃了吃了……”

    刘青山嘴里一边应着,一边仔细打量着老爷子。

    小时候,他有一半的时间,晚上都是在爷爷家里睡的,感情很深。

    这两年,爷爷的眼睛生了白内障,视力下降得厉害,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再过两年就彻底失明。

    等到家里条件缓过来点,想要再做手术,却已经晚了。

    不行,必须尽早弄一笔钱,把爷爷的白内障给做了。

    还有,家里的日子现在也太苦,小妹都面黄肌瘦的,肯定是营养不良,必须尽快改善生活质量。

    奶奶把篮子接过去,倒进一个搪瓷盆里,然后又给小彩凤手里塞了半根黄瓜,小炕桌上边摆着半碗酱,老两口喝着苞米碴粥,黄瓜戳点大酱,就是一顿饭。

    看到想象中的槽子糕变成绿黄瓜,小彩凤有点委屈,抽抽搭搭地跟奶奶要玻璃瓶子养泥鳅。

    可是,家里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瓶罐头,哪找玻璃瓶子去?

    “把我的酒瓶子给彩凤倒出来,里面那根儿人参都泡好几年,还不如泡根儿黄瓜呢!”

    这老爷子,就一个毛病——特别护犊子。

    对于小辈儿的请求,能做到的必须做到,做不到的,创造条件也要做到。

    看着小老妹儿抱着玻璃瓶子,眉开眼笑地出去跟小伙伴显摆,刘青山就躺在炕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睡得格外踏实。

    直到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看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

    一骨碌爬起来,就看到了手里提着东西,脸还有点肿的高文学,正傻乎乎地望着他笑呢。

    这家伙还真是心急,不是叫他明天来提亲吗,怎么一宿都等不了啦。

    刘青山下了地,又朝队长张国富和他媳妇打招呼,叫了一声叔和婶,然后就去倒水。

    茶叶是没有的,就是白开水,用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倒了两杯。

    家里就俩缸子,高文学还是不要喝了,反正以后也不是外人。

    奶奶张罗着大伙都在炕沿上坐了,老太太在解放前是大户人家出身,当然也就瞅明白了,所以,脸上的皱纹里都带着笑。

    队长婶子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很快就把事情说明白了,爷爷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喝了杯水,队长两口子还要下地干活,就先走了。

    奶奶送完客人,回屋也乐得合不拢嘴,赶紧说道:“文学啊,等到冬闲了,咱们就给你和金凤操办喜事!”

    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孙女婿,老两口还是很满意的。

    高文学用手往上推推眼镜,心里有点慌:等到冬天啊,那还好几个月呢,到时候,孩子都快出生了吧?

    要知道,这时候,风气还是很守旧的,你要是挺着个大肚子,奉子成亲,脊梁骨都得叫人戳破喽。

    所以,鼓了鼓勇气之后,高文学这才说:“爷爷奶奶,要不还是早点结婚吧,金凤不是都怀上了吗?”

    奶奶有点耳背,疑惑地问道:“坏了,啥东西坏了?”

    爷爷虽然眼睛不好,耳朵可好着呢,在炕上抹了两下,抄起笤帚疙瘩,瞅见眼前模模糊糊有个人影,便邦邦敲了两下。

    “亏你还是文化人,怎么做事这么不讲究!”

    高文学愣愣地看着老爷子在未来小舅子的头上,狠狠敲了两笤帚疙瘩,一脸迷糊:这是打错人了吧?

    “爷,你打俺干啥呀?”

    刘青山抱着脑袋,使劲瞪了高文学一眼,看清楚了,我这可是替你挨的!

    第四章 姐夫,咱们谈谈人生吧

    “文学哥,要结婚了,你兜里有钱没?”

    跟着高文学走出爷爷家,刘青山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身边的这位准大姐夫。

    别只知道傻乐了,必须浇一瓢凉水,让他清醒清醒。

    钱?

    高文学这才被拉回现实,伸手摸摸蓝布裤兜,掏出来几张毛票,还有两个钢镚:“就剩下这些了。”

    刘青山不由得噘嘴说道:“加一起还没五毛钱呢,你就想娶俺姐!”

    推了下眼镜,高文学讪讪地把钱揣回去,跟着信誓旦旦地说道:“俺这就回去写稿子,争取多赚点稿费。”

    “青山,你放心,俺一定风风光光把你姐娶进门!”

    你可拉倒吧,稿费那是说赚就能赚到的啊?

    刘青山翻了个白眼,竖起一根手指道:“文学哥,就算你能赚稿费,可是远水不解近渴,俺爷可是说了,一个月之内,你和俺姐就得结婚。”

    高文学也彻底傻眼,脑袋耷拉下去,是真没咒念了。

    过了好半天,他这才吭哧瘪肚地说:“俺上个月给家里打电话提过这事儿,家里给了两条路,要么回城,要么就断绝关系,坚决不许在农村这成家。”

    哦,还有这事?

    刘青山想想也挺正常的,看来,这个准姐夫身上的压力也不小,如今他能选择现在这条路,算是有担当了。

    两个人边走边聊,路上碰到一帮小豆包,正在阳沟边上玩呢。

    十多个小娃娃,有好几个小不点,身上光溜溜的,连个屁股帘儿都不挂,就这么豪放。

    “哥!”

    刘彩凤也混在其中,手里捧着个玻璃瓶子,两只泥鳅在里边上下游动。

    高文学凑上去,从兜里摸出来几块糖,装进小老四胸前的小兜里,还给刘青山手里也塞了两块。

    “呀,是水果糖!”

    小彩凤乐得大眼睛都眯成两条缝,剥了一块塞进嘴里,使劲吧唧两下,美滋滋地说着:“谢谢文学哥。”

    周围跟着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还有个光屁股的小不点,一边吮着手指,一边腆着脸问呢:“彩凤,糖甜不?”

    实在看不下去眼啊,刘青山把手里的两块糖给发下去:“那,男孩子一块,女孩子一块,轮着含,谁也不许抢。”

    小豆包们一声欢呼,至于糖块儿从你嘴里到我嘴里,脏不脏这个问题,根本没人考虑,有糖吃就不错了。

    刘彩凤也一点不嘎,给身边一个穿着肚兜的小丫头分了一块水果糖,这是她最好的小伙伴山杏。

    山杏这娃儿命苦啊!

    爹娘都是知青,前几年给了一个返城指标,山杏她娘就让给了她爹,结果,这混蛋玩意走了就再也没有音讯。

    然后,山杏她娘就疯了。

    看着山杏把糖块攥在手里,小彩凤不由得说道:“吃啊,山杏你吃呀,可甜啦!”

    “彩凤,我省着回家给俺娘吃。”

    小丫头声音怯怯的,手里死死攥着糖块,一溜小跑,生怕别人抢似的。

    望着小丫头那瘦小的背影,高文学和刘青山齐齐叹气,他们的脑子里,浮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