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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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给自己加马甲,什么镇国公、威武大将军,学佛日久,就取了个“大庆法王”的名号,罩着大隆善护国寺。

    如今几经修缮,当朝天子为了笼络信黄教的蒙古,也给自己封了个某某法王的称号,亦是法身在这护国寺里。

    加上今日又是七月初八,正是庙会时候,当真是人声鼎沸。配着秋老虎的热浪,恨不得把人掀翻。

    之前陪刘钰来的小厮都去庙会玩耍了,一时间寻不到人,馒头嚷嚷骂道:“就知道出去浪的夯货……”

    说着,自去拴马石那里牵来了一匹黑色的大走骡,扶着刘钰上了骡子,馒头自己却骑了一匹高头大马。

    刘钰堂堂的公爵嫡子,在皇城脚下不骑马只能骑骡子,大有说法。若是识货的人见了,知道如此一匹走骡,换上七八匹骏马当无问题。

    这样的骡子自出生开始就要先挑选出体格健壮的,待稍微长成,便要训练。

    要让骡子的后蹄踏着前蹄的印,走起来稳如稳水行舟,毫无颠簸,这才算是合格。

    行如妇人之碎步、乘如名士之步辇,无烈马之颠簸、无舟车之滞闷,此方可称之为走骡,养育之难,百不出一。

    皇城脚下,若是酒后不注意,纵马狂奔,有心人参上一本,可是有麻烦的。

    这走骡最是稳重,便是抽打也难奔跑,更不会发性伤人。

    刘钰那个便宜老爹是属乌龟的,生怕出一丁点差错,整天说勋贵之家最忌子孙闯祸,小厮要是让主人在皇城骑马,是要被打断腿的。

    骑上骡子,刘钰心里对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有了个大致的印象。

    只不过,好说也是个世袭公爵,至于这么小心翼翼吗?

    既是这么小心翼翼,应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穿越过来就要享受个“世事无常、突遭横变”的剧本吧?

    这样想着,心里倒是放得开,眨巴着眼睛看看四周的风景,心说就算是家里出了大事,就看看这古代的风景,也特么值了。

    爱咋咋地!

    远处几个人正在庙会门口唱着莲花落,唱到兴处,越发卖力。

    “隋炀帝无道行事凶,弑父夺权理不公。他欺娘戏妹把伦理来丧,他鸩兄图嫂把那纲常扔……”

    围的人不少,可都是白瓢党,看的热闹,要给钱的时候却都一哄而散,亦或是催着喊再来一个。

    卖烟嘴的、磨剪子戗菜刀的、耍把式捏糖人的……乱哄哄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好在过了隆善寺,人就渐渐少了。一株当年三宝太监亲手栽下的老槐树在路口遮出了一大片阴凉,这条街就是三保老爹胡同,前朝永乐年间三宝太监的府邸旧址。

    过了老槐树,就是前朝的浆绛房浣衣局,魏公公的对食客氏就死在这里。都传闻这里阴气重,平日里也没什么人。

    既是前朝的浆绛房浣衣局所在,定是靠着水的。旁边就是什刹海,再往北便是积水潭。

    刘钰的家,大顺朝的敕造翼国公府,就在积水潭旁边,算是京城中最好的公侯府邸了。

    毕竟京城缺水,除非在积水潭附近,否则没办法弄大花园。

    原本是前朝定国公徐允祯的府邸花园,大顺入京后,徐允祯被拷掠而死。再后来克复京师,天下鼎定,李来亨就把这里赐给了刘钰的祖先刘体纯,敕造了翼国公府。

    因为刘体纯是张献忠的结义兄弟,孙可望、李定国、艾能奇等人都叫他一声二叔。

    最终招纳西南、无伤云贵,晋王不悲、秦王非叛,也是刘体纯的大功。

    故而特许引御河水绕公府花园,实打实的荣恩无限,翼国公府更是建的辉煌大气,占地极大。

    胯下的骡子竟也识途,眼看着快到家了,蹄子迈的也比之前快了几分。骑着骡子的刘钰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自家的大门,离得老远,就能看到干干净净的巨大石狮子。

    三间开的朱红色大门,两旁列坐了十八个衣着华丽的门迎。

    带着金漆的兽面锡环彰显着公侯身份,也时刻提醒着刘钰大顺终究是个封建王朝,走的还是礼法规矩那一套。

    换汤不换药。

    朱门、金漆、十八门迎、三间开大门……这不是有钱就可以的,没有公侯品级搞三间大红门金漆兽环,是为僭越,罪不当死也是流放三千里到松花江去戍边。

    而在朱门金漆之上,还有个九五之尊的皇帝,那才是个最可怕的存在。

    偌大个京城,除了紫禁城用明黄色的琉璃瓦,其余人家都是青灰色的瓦,为了就是彰显出富贵和庄严,用整个京城百万人做绿叶衬托。

    刘钰还没适应屁股坐在国公公子位子上的生活,肚子里还是一肚子前世所学所思带来的愤懑不平,全然忘了自己如今这身份已不是陪衬的绿叶。

    国公一族,纵还不是最精华的蕊,但做个拱卫蕊的花瓣总是够格的。

    他的屁股还没坐“正”,满肚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不爽。

    想着这些脑臀分离导致的不爽事,从角门进了府,早有小厮过来牵走了骡子喂养刷洗。

    馒头贴到刘钰身前,小声道:“三爷,国公就在外书房。是福是祸,若有了结果,早点告诉小的,也省的小的担惊受怕。”

    顺着馒头的目光看去,映入眼前的便是个大约二三十丈长宽的空地。

    再往前有一道仪门,这仪门原名桓门。后来因为避宋钦宗赵桓的讳,取《左传》中“有威而可畏谓之威,有仪而可象谓之仪”一句,改桓门为仪门。

    仪门,即为礼仪之门。外来客人要在这里驻足,整理衣衫,正扶衣冠,然后才能进门。

    外书房在仪门和大门之间,平日里是他爹见低级客人、幕僚门客的地方,不可能放在有女眷的仪门之后。

    这二十余丈的空地,东边是家族祠堂,西边就是外书房。

    空地两侧种着一些花草,被打理的很好。

    初凉时节,秋花正灿,映出一条细卵石铺出的小路,几个粗使丫鬟正在外书房门口。见了刘钰,赶忙迎过来,引着刘钰去了外书房。

    推门的刹那,刘钰深吸一口气,心说……爱咋咋地。

    第003章 出事了

    国公府的外书房的摆设都是半旧的。

    树小屋新画不古、全家都穿新衣裳,此家肯定不是勋贵,最多也就是个暴发户。

    这外书房内的陈设倒还有些武将的味道。

    墙上挂着一口古色汉剑,一套法兰西国“进贡”来的板甲,屏风侧面还有一座西洋的自鸣钟。

    秤砣一样的钟摆来回摇晃,发出哒哒的响声。

    屋子里连个倒水的丫鬟都没,刘钰的父亲刘盛坐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小说《大明英烈传》,看的津津有味。

    如今的大顺翼国公刘盛约莫四五十岁,养尊处优久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

    穿着一身青蓝色常服,上面绣着麒麟白泽。

    因着前明自号火德,水能灭火,大顺便以五德之说号自己为水德。

    只是众所周知,这五德中的水德是黑的,如水德秦皆尚黑……可大顺这群老陕儿却头铁的很,非要说水是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