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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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认为现在搞改革、变法、改良、均田移民,是“抱薪救火”。

    这等于是,知道这个人将来要得多血上火的病,所以叫这个人增长身体,越发壮大,这样体型渐大而多血的问题便可缓解。然而反过来说,这玩意儿治标不治本,越这么搞,越壮胖,将来多血上火的病病发的时候,就彻底治不了只能等死了。

    这就是他认为的“抱薪救火”的角度。

    至于怎么利用这场洪水或者叫危机,李欗还是给皇子举了个简单的例子,用来理解什么叫“分化瓦解”。

    “既说分化瓦解,那么便要知道,哪些人若不分化,最能成事、最有威胁。”

    “或者说,如今能威胁宗庙的,是什么人?”

    既说的是威胁宗庙,那么显然排除了诸如靖难、玄武门之类的选项。对于宗庙而言,这叫肉烂在锅里。

    皇子很清楚,他爹说话不会乱说,既是问威胁宗庙,那么必定是排除了靖难、玄武门这等选项的。

    遂道:“以史为鉴,或亡于外,若靖康耻、崖山血。”

    “或亡于内,一夫作难,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而七庙隳。”

    “然而儿臣观天下事,靖康耻、崖山血之事,已无可能。譬若蒙古,如今已经被商贾盘剥的活不下去,已无力矣;而周边之朝鲜、日本等国,亦非儿臣自大,实不足为虑;至于欧罗巴诸国,更不必提。”

    “是以,若说威胁最大,最能成事的,便是底层百姓。”

    李欗点了点头。

    他跟刘钰学的那些东西,乱七八糟、七零八落,实质上并没有接受完整的一套教育。

    是以,他不可能从逻辑上,推出“小地产所有制下,小农不可能如法革情况下被资产阶级拉走,反而会和城市无产雇工形成同盟”的道理。

    但是,逻辑上推不出,不代表李欗不能从一个错误的方法,得出一个可能的答案。

    李欗推理的角度,是错的、表象的、形式的。但结论又是正确的。

    “嗯,一夫作难,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而七庙隳。此时和过去又有不同。”

    “自先皇内外分治,如今天下,又分内外两个部分。”

    “于内,斩木者,小农、工匠也。”

    “于外,揭竿者,雇工、无产也。”

    “内外分治,必要内外皆反,七庙方隳。”

    “否则,如今情况,已和过去大不同。内反,则有先发之财货、物资,关税,足以镇压;外反,则有内地之兵员、边军,亦可制也,天朝绝无一城搏天下之资。”

    “是以,要紧之事,便是要极力避免内外之底层穷民结成同盟,竟求天下为公。”

    “反过来说,要分化瓦解的,便是他们。”

    “过去养生员,所为何事?不过是防止读书人不得志、又难活,遂作乱。如朱元璋不得刘伯温,便难成事。是以,过去统治,只要提防起事作乱的小农,与读书人一起即可,重点也在于此。”

    “而如今,实学铺开,许多过去秘而不传的道理,竟在市井充斥。是以,现在统治,提防的便是城中那些有了学问,却大谈雇工之利的人。尤其如今显学,既解决农人耕者有其田之想、又欲解决工业发展之困境,既有纲领,又有道理,更谈均田,此才是要着重提防的人。”

    “分化瓦解,重点就在分化瓦解他们。分化内外、分化工与农、居中挑唆、驱虎吞狼、借刀杀人,令其力散,则不得不依赖圣君天子之贤明仁德。”

    “如今天下,讨论最多的,除了均田,便是钞关子口之事。”

    “朕且问你,若将来欧罗巴动乱、印度暴乱、而松苏等地又因机器使用产量日增,卖不出去……”

    “均田或可长治、亦或治本。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届时,是不是必要谈钞关子口、内部管制、内地保护之事?”

    皇子对此并无疑问,应声道:“父皇所言极是。均田或可长治,但起效慢,远水解不了近渴。”

    “而放开钞关子口、放开工商管制、放开资本管制,庞大的内地市场,便如我们对外扩张夺取殖民地市场一般。”

    “是以,届时必要大谈放开钞关子口税、放开管制、取缔内陆手工业和小农保护,以求卖出去东西。”

    李欗又道:“如今实学中的激进派,多谈‘进步’。兴国公之学问,解读角度颇多,各有道理。这等‘进步’之学问,最是危险,尤其一些大谈雇工之利的。是以如何借此机会将其名污、瓦解其义?”

    “比如说,在此之前,于那些平日在市井雇工中颇有威望中,选出几人,暗中扶植。”

    “一旦多血病之危机爆发,则令这几人大谈‘进步’。并且,要站在假装是为了雇工之利的角度上大谈‘进步’。”

    “或曰:内地的小农和手工业者,都是反动的一帮,是阻碍进步的,活该被廉价的工业品碾碎。”

    “令其大谈什么,碾碎小农和手工业者,才能让雇工得利。”

    “将所谓‘进步’之思想,在你我操控之中,他谈白,你不要举黑,而是提淡白、粉白、鹅黄白等,暗夺其正色,以黄替白,而使正白湮灭。”

    “他们既谈‘进步’,谈小农、手工业者乃反动的一帮,阻碍进步等等。”

    “于工厂主,他们必定喜欢,也会大加支持。”

    “于雇工,也可混乱他们,因着多血上火过剩之病而失业,正愁无业,这时便大谈要碾碎小农和手工业者、要把内地做市场,他们多半会以为大有道理。”

    “即便一些死硬之辈,拿着托兴国公之名伪书之义而反对的,怕也夺不回主导权。届时,显学之主导权,或者说,工业雇工等阶级的主导权,便在扶植的那几个喉舌手里,雇工也多半跟那些喉舌走,而不会接受那些死硬激进之辈的想法。”

    “如此一来……”

    李欗淡笑一声,接着道:“开一省之钞关、管制,用最‘进步’的政策,来反进步。”

    “你既要‘进步’,那朕就给你‘进步’。”

    “不要说什么子口税、保护税,便是连土地买卖、资本圈地、囤货居奇、炒作粮价、坑蒙拐骗、放贷逼地等事,亦一概不管,就要最‘进步’,就要按照那些‘进步’之辈的口吻,碾碎反动的一帮。”

    “如此,不出两年,其省必乱!或乱于白莲、或乱于义和,其辈未必反朝廷,多半要扶朝廷、正朝政,而灭那些‘进步’派。”

    “天下风气,必定为之一变。自兴国公时留下的激进、进步之阴霾,也定散去,而转保守。”

    “朕要先行科举改革,便为此事。届时,内地出身之官员,虽学的是实学,但岂能支持这等‘进步’?”

    “到时候,天下汹汹、必要反弹。又使小农工匠,记得城里无产雇工的‘进步’言论。”

    “日后即便城市雇工起事,小农与工匠记得当日之仇,必不肯帮。只怕心中还要想,这‘进步’不要也罢,着实可怕,城里人靠不住,还是靠皇帝的好。”

    “再招安那等起事之人,令其驻扎先发地区城市周边,以防城市之变。新仇旧怨,岂不用心?”

    “如此一来,显学何显?”

    “驱散‘进步’,有甚于将小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