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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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崇祯皇帝上吊的方向虚望了一眼,道:“昔日太祖皇帝入京,言:君非甚暗。这一线生机,就在这。”

    “昔日兴国公改革盐政,所行手段,唯‘分化瓦解’而已。不使之一,则可各个击破。”

    “如今有人传所谓托名兴国公之伪书,真假不论,阶级之道,确有道理。”

    “既知招,则可破招。”

    “某人举义,言白色皆我类。你万万不可直言我就是黑色。反而,你亦举白色,言我为白类代言。暗又将白色分出白马、白牛、白猪、白狗、白鹅、白鸡……勿使之一,分化瓦解,而另其不能同,则必求诸于圣君。此所谓‘君非甚暗’之生机。”

    “对你威胁最大的,举什么旗,你便举什么旗。”

    “他要治本,你便治标。”

    “他要拉盟友,你便先拉走。”

    “日后你为帝君,主动权在你。只要朝中不要清一色,便始终有人可用。”

    “均田之事,可为,且能为。今日不为,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为何?”

    “因为小农还能撑很久,此非眼下之危机。扶桑土地就在那里,十年后飞不走、欧罗巴人亦占不去、至于当地土豪欲要自立而独占扶桑之资源土地顷刻可灭杀。”

    “而眼下之危机,则是所谓的多血上火之症。一旦欧罗巴事起、各种机械大用,便要出大事。”

    “城市非比农村。一旦作乱,动摇财税不提,更是远比乡村百姓更易组织。”

    “然此危机,日后你高居其上,正可化解。顺带更可以财税低价收其股本,渐收归官有,令学实学而不得志者为官营督办。”

    “至于失业之雇工,或招募至军队,打日本而令更加大开关赔款;或给予补助,远迁之南大洋扶桑垦殖授田。”

    “此危机渡过,则大产业若航运、海贸等皆收归官有,稳住之后,萧条不再,再度繁荣。此期间,则可借官有工业之利,行均田事,远迁农人于外。又借此重新繁荣之机,以强制储蓄、强制工业债券旧办法,赎买土地。”

    “呼吸之间,若如潮汐。”

    “兴旺时,则强制储蓄强制工业债券赎买土地而均田、迁民、以赎买之强制工业债券投资发展盈利。”

    “危机时,则以财税债券收买股份,渐为官有,对外扩张,夺取市场索要赔款。”

    “萧条则赈工。”

    “繁荣则迁农。”

    “更有甚者,既有扶桑南大洋之土地,亦可出政策笼络人心。若工人做工二十年,则朝廷授海外之田亩为其田。期间所需费用,由工厂主缴纳,自工资里代为扣除。”

    “如此,雇工便不得不琢磨,是听朝廷的,待数年后有海外耕田百亩为家产?还是竟要胡来胡闹?”

    说到这,李欗虚点了一下远处,语重心长地对皇子道:“扶桑、南大洋之数十亿亩土地,是什么?”

    “是天子赏赐、恩赏的资源。”

    “而不是用来达成小康之世的资源。”

    “是危机时候化解矛盾用的。”

    “而不是盛世时候叫天下更富足的。”

    “至于日本、印度、非洲乃至扶桑、南大洋、南洋等,皆可为天子之储蓄。艰难时则用,而不是富足时去挥霍的。若日本,尚可再榨许多金银、市场,但如今则不必榨。”

    “是以,均田事,世之显学以为应做且能做成。然则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不为者亦非不愿为,实非其时也。”

    “或曰,若此时均田,三十年后迁民完成,工业发展,数亿百姓富足矣;此时不均田做事,每年死于灾荒、贫困、高利贷、盘剥、乡绅等等之手的百姓,不下百万……君子远庖厨也,不忍,不见便是。”

    “赈、免、屠、薙,交替而用,不可偏执一法。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第336章 九三年(三十三)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一般来讲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但皇帝和选好的接班者谈,这意思就可以说的更恶心残酷一些。

    在这个看似安稳实则动荡的时代,皇子自不可能只学王道仁德,否则将来根本镇不住场子,护不住皇冠,保不了宗庙。

    李欗这么一说,皇子隐约就听明白了。

    显学一派,是有自身纲领的,且是有未来规划的。

    他们是有理想的,虽然现在看来很多想法是错的、幼稚的、反动的,但毕竟纲领是有的。

    而皇权,则是把一切作为手段,或者说其纲领就是存在、存在就是纲领。

    对于显学一派而言,现在外部的土地,是让天下抵达小康大同之世的资源,利用得好,既可以渡过去艰难的工业化转型。

    而对皇权来说,现在外部的土地,是皇帝手里的一张牌,一张可以用来在矛盾爆发时候缓解矛盾的牌,也是一种可以用于皇权延续的资源。

    之前,李欗上位时候,是靠着出卖了大量的资源、大量的土地,来换取支持的。

    名义上,至少他和刘钰说的那些话、或者说为了获取刘钰和其背后力量支持的那些话,是为了天下苍生、华夏之未来。

    实质上,换个角度,不如说修到松辽分水岭以北的铁路,是他给那些支持者、资产阶级、军官团的回报。在松辽分水岭以北,创造了一个符合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条件,使得那里的土地生产有利可图。

    当然,本身这件事大家都不傻。当初刘钰就很清楚,但互相利用,最起码“遗产”提前置办下了。

    现在,大顺皇权这边已经有了一个稳固的反动的统治集团。

    这个统治集团,由军官团、大豆农场主榨油业高粱酒业的新军事贵族群体、以及当初刘钰早在征讨罗刹时就说过的很可能最反动的血税府兵等组成。

    当然,他们的力量其实并不是很强大,但他们和皇权紧密地站在一起。皇权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皇权来维护他们的特殊地位。

    正如恩格斯所言,烧酒业拯救了德国的容克使得他们完成了转型;而大豆以及其相关的榨油豆饼肥料等相关产业,则给大顺制造出一个奇葩的军事贵族集团——甚至难听点说,类似于挖参采珠等,在明末辽东创造出了一个军事集团一样。

    显然,只靠他们,肯定压不住天下。

    而依靠这个群体统治,皇权必须要学会一样东西:左右横跳、挑唆和利用阶级间的矛盾、时而站这边、时而站那边、用工人吓唬资产阶级、用资产阶级吓唬小农和手工业者。

    只不过,李欗毕竟之前和刘钰接触时间很长,固然刘钰逆练颇多,但逆练归逆练,仍就还得是知道道法才能逆练,不知正安知逆?

    说的多了、听的多了、这几十年也见的多了,是以从皇权的角度看,他终究是个“失败主义者”。

    所以才说什么“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道其一,只有一线生机”之类的话。

    他说自己死后洪水滔天,也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盼着儿子能够乱中取胜,抓住那一线生机。

    他把这一线生机的机会,放在了他所谓的“洪水滔天”的将来大乱之中。

    亦即欧洲觉醒、印度起义、导致大顺先发地区的“多血上火、生产过剩”的病爆发出来的时候。